她静静坐在温家精美别致的楼阁外，凭栏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忧郁得仿佛画卷中走下来的林黛玉。
在温郁云看过来的时候，感觉这小女娃不开口，其实挺能唬人的，颇有一番风情在。
他跟纯阳门打交道，本就是为了纯阳门独有的阳极境，那镜子是羌无那种因果律仙器的升级版本，乃是因果律神器。
若是能以自身牵扯最深的亲眷血脉，引动阳极境，就能得知亲眷所在，是寻人的不二法宝。
但现在温郁云已经知道妹妹的下落了，也就不必再跟乔承力那个蠢货打交道。
安排好去纯阳门挑衅的人不必再多事，温郁云就过来找乔俏，想多了解一番妹妹在云真界发生的事情。
乔俏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姿势没变，声音软得有些忧伤，轻轻问他——
“前辈，若是有一天，被所有人仰望的那个存在，会彻底令这个世界消亡，如你们温家和箫音宗、纯阳门这等大世家或宗门，可会义无反顾站出来，守护天下苍生？”
温郁云轻笑了声，从小洞天掏出一套温润的极品玉石茶具，缓缓泡起玄雾茶。
“你小看了世家和宗门，也高看了他们。”
乔俏扭过头，趴在栏杆上看他，“怎么说？”
温郁云不紧不慢，嗓音清朗道：“你对仙界不太了解，但大概也听过，仙界之人多性情淡漠，规矩立法远远在爱恨情仇这等感情之上，若不守规则，即便如我妹妹这样的圣女，也无法在仙界立足。”
“你可知为何？”
乔俏想了想，“我大概能明白。”她毕竟也曾经是高高在上淡漠俯视苍生的一员。
“我在渡劫期时，打起架来便可排山倒海，待得仙人时，天崩地裂也不难，若修为更高，如我现在的修为，甚至杀穿一重天，闯闯界门，都有一战之力。”
乔俏笑了笑，“那上三品仙，岂不是毁天灭地都在举手投足之间。”
而感情，是最容易失控的东西，为了能令仙界更加平稳，天生就比其他两界更强的仙人，自然得从理性出发，从一开始就压制情感。
温郁云淡淡点头，“修为越高，就越能感知大道规则，而仙界宗门之中那些规矩教条，与下界和凡间不同，都是有宗门或世家大能以规则之力定制。”
乔俏愣了下，“规则之力？”这连执法堂巡查都免了，听起来还挺方便的。
温郁云垂眸淡淡笑了下，只继续道：“因此，不论是世家亦或是宗门，若是有什么存在，要破坏掉这规则之力，都不用毁掉仙界，他们就会站出来，坚定不移地与之对抗。”
乔俏眼神一亮，刚想说什么，被温郁云淡淡打断了。
“但同时，压制情感让他们与那高高在上的天道也无甚分别，无趣极了。”他懒洋洋靠在栏杆上，“一旦他们确定，被打破的规则，会被更吸引他们的条件代替，那即便是天下生灵死绝了，他们都不会眨一眨眼。”
乔俏看着他那张说起话来，比自己还忧郁的脸，一点也不符合他白衣如雪的温和模样。
温郁云低下头与她对视，定定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让我在八重天等待了近万年的敌人，到底是什么存在了吧？”
乔俏挑眉，她将跟温郁云相遇的过程，仔细思忖了一遍，察觉出些许微妙。
乔承力还有惊诧、愤怒、失控的过程，可这温郁云跟个假人一样，除了因为温郁雪失控一瞬，其他时候都一副对万事了然于胸的模样。
“你早就知道我会出现在八重天升仙台，故意跟乔承力在那里吵闹，等我出现？”
温郁云摇头：“温家修的是无情道，在仙界，无情道也更容易修炼有成。
但万年前，郁雪因不愿意修炼无情道，便从家中离开，老祖在仙界找不到她的踪迹，去过九重天的天机门，回来后，却只字不提郁雪之事，只令我加入箫音宗。”
他定定地看着乔俏：“老祖不肯告诉我郁雪的下落，却准确地告诉我，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会遇到什么人，要做什么事。”
他在箫音宗这么多年，要寻阳极境早去寻了，不过是顺手而为之的事情罢了，他身上有温郁雪的精血令牌，知道她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回到温家，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乔俏没回答他，反问：“要做什么事情？”
温郁云笑了，“那取决于你啊，若是你不能说服我，说服温家，而那个存在又能给我们更多，我什么都不会做，甚至会阻拦你离开八重天。”
见乔俏面色不变，他眼中多了些赞赏之意，“若是你能说服我，那不论是温家，还是银钩仙帝所掌控的仙妖界，都会站在你身后，听你号令。”
乔俏好奇极了，她端起茶不紧不慢喝了一口，问道：“那个存在能给你们什么？”
温郁云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无非是永生，或者是不死不灭，亦或是神机缘什么的。”
乔俏垂眸思索片刻，一抬头突然发现温郁云手边握着一块正在发光的玉石，上面有空间法则的力量。
这应该是仙界的传音石。
她抱着胳膊，警惕看温郁云，“你在套我的话？”
温郁云看着她：“你能算计我的极品仙晶，我为何不能套你的话？你那最亲爱的伙伴，未免也太多了些，偏偏我听人禀报，说郁雪并不在其中。”
乔俏面不改色，“那日我打劫，你还没出买路财呢，这点钱你都要抠门，我们还怎么合作。”
“所以，我这不是正好好听你说？”温郁云亦好整以暇。
“甚至，为了表示重视，我连家中老祖都叫醒，跟我一起听你说，仙子还要如何？”
乔俏瞪着温郁云，温郁云亦虎视眈眈看着乔俏。
温郁云听到手下传讯后，气得不行。
让他等了这么久，上来就坑他这么多仙晶，这辈子他还是头一次碰上。
四目相对，确认过眼神，都是不肯吃亏的人。
乔俏审时度势，立刻垂下眸子，收起浑身的刺，又恢复了林黛玉姿态。
而温郁云也收起凶悍眼神，摇晃着自己的本命法器，又成了那个如玉公子。
“我无法保证我能给你们什么。”乔俏仰头四十五度角望着天空，“但我能保证，若是你们信了祂的话，绝对会后悔。”
温郁云冷静道：“实在点，这不是菜市场买菜，我们不会按人头给你算支持。”
乔俏：“……”
她有点发愁，说起来，那个存在挟爹威胁，她确实没办法保证能给追随者什么。
既然温郁云话说得那么清楚，她也不会用什么拯救苍生，还天地清明这种假大空的大道理来劝他。
金砚寻一直听着呢，传音给她：“你在犹豫什么？若是祂成功，此方天地会变成虚无之地，且不说故土难离，他们就能保证，祂一定会实现自己的诺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