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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珠传(147)+番外

神瑛还要据理力争,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冲他摇摇头。我知道为了天界的名誉,西王母已经一再退让,不追究织女和牛郎的罪责已是她的底线。

“那奶奶如何安排织女和牛郎?”神瑛问。

西王母道:“他们可以在银河边定居,但是织女在河东织锦,牛郎在河西牧牛,永生永世为天庭效力,永生永世不得相见!”西王母怒目圆瞪,我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样已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神瑛,你要记住绛珠肚子里怀的那个孩子是你父皇的,是天君的,不是你神瑛的!切记。”西王母目光阴鸷地看着神瑛。

神瑛一颤,隐忍地点了头。

西王母又道:“现在天君和湘妃娘娘的孩子已经没了,是婆婆纳误开了堕胎药,导致这个孩子的夭折……”

我心里有股隐隐的不安,西王母话中有话不知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忽见她朝阿纳身上一指,一条捆仙索便将阿纳粽子一样捆了起来,阿纳慌乱地跪在床前,无措道:“王母娘娘!”

“婆婆纳害死天君和湘妃的孩子,罪无可恕!”

不,不能这样!不是这样的!

“你卑鄙无耻!”我看着西王母的目光喷了火,仿佛只要一滴油便能将这个老巫婆烧成灰烬。

西王母冷笑:“绛珠,凡事都是有代价的。织女和牛郎可以不死,但一定要有个替罪羊!”

我如坠万丈深渊,西王母阴险的笑容在我面前幻化成十个百个,不停地交叠重合,模糊又清晰。

“让我替阿纳!孩子流产与阿纳无关,阿纳给我吃的只是治哑症的解药,是我自己流掉了那个孩子,我不想生下天君的孩子,我不想做天后,我不想孩子牵绊我的自由,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旁人并不知情,所有罪责罚我一人就好……”

“姐姐,你在胡说些什么啊?”阿纳哭着喊起来。

而我的舌头仿佛不是自己的似的,一连串说出那一番不是真相的真相。

斩仙台上,风景依旧。空荡荡的圆台,一个肌肉发达的刽子手,凶神恶煞,青面獠牙,手里一把锋利阔大的刀斧。远处监斩台上坐着西王母,华服端庄,雍容典雅,天家气派,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

我双手捆着捆仙索,由一名力士拉着上了斩仙台。素服白衣,长发披肩,所有饰缀尽除,自己给自己凭吊先。蹒跚地走向刽子手的大刀,步步沧桑,步步凄惶。欲哭无泪,也是再也不想哭。时至今日,所有的言语都显苍白无力。命该如此,夫复何言。

跪在刽子手的大刀下,我平静地抬头,望向监斩台上的西王母。她的跟前跪着神瑛。没想到恨我怨我,到头来还是谁不得我灰飞烟灭。直到失去的时候才想起要珍惜,殊不知为时晚矣。

西王母冷冷道:“神瑛,退下吧,别惹奶奶生气。”

“奶奶,求你饶了绛珠,她可以不做天后不做神仙,但是求你别让她灰飞烟灭……”神瑛泫然欲泣。这一时刻我知道他待我是真心的。

“神瑛,别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退下!”西王母厉声呵斥。

“奶奶……”神瑛还在哀求,磕头不止,涕泪俱下。

我却感到累,累觉不爱了,我好想跟神瑛说:够了,你为我做的够了。

可是神瑛还在哀哀乞求着西王母,西王母不为所动道:“如果你忍心看灰飞烟灭的场景,你便留下吧!”

刽子手已经将我的头押在了台面上,大刀高高地举了起来,明晃晃的光点落满台面,我闭上了眼睛,神瑛的呼唤声充斥耳畔:“绛珠——不要啊——”

“圣旨到!刀下留人——”

“圣旨到!刀下留人——”

“圣旨到!刀下留人——”

“天君有令,擢封潇湘妃子为天后,即刻到凌霄殿举行封后大典!”

刽子手的刀落到了台面上,哐当一声,断成两截。

我错愕地从断头台上抬起头来,西王母也从监斩台上站起了身子。

太白金星已经手执一卷明黄圣旨出现在监斩台上。

“太白,你刚刚说什么?”西王母不可置信地盯着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显得有些无奈,但还是摊开圣旨,尖细着嗓子宣读道:“天君有令,擢封潇湘妃子为天后,即刻到凌霄殿举行封后大典!”

神马情况?怎么可能?这唱的是哪出?

正文、第一百一十七章 废后

凌霄殿上,文武百仙位列两边,天君没有身穿上朝的龙袍,而是素服白衣,长长的黑发没有冠束,瀑布一样披泻肩上,一直垂到腰际。天君的脸上纸一般苍白,他的过分素净的装束不合时宜,却和我的素服白衣显得登对。他一脸淡然神色,两眼中蕴满寂寥,整个人淡雅得像一缕风,仿佛一吹就化了。他坐在天君宝座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从凌霄殿殿门口一直走上大殿去。

我一步步走得如踩棉花,白色的衣袍下摆随风拂动,长发也在身后飘扬激荡。我的神情同样淡漠,心头纵有千般疑问,也有明确的一点自知之明:天君封后不过为了救我性命,绝不会再对我存半点非分之想。他与我相知一场,一道圣旨将我从斩仙台上救下来已是仁至义尽,但也从此一拍两散。

我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沉静、坦荡、心如止水过。我坦然走到殿中,安安静静地跪下,面无表情。

天君向太白金星挥一挥手,太白便举着圣旨到殿台前朗声宣读:“天君有旨,擢升潇湘妃子绛珠为天后——”

满殿哗然,神仙们窃窃私语,却是敢怒不敢言。

“玉皇——”西王母由神瑛搀扶着急急出现在大殿上,一声“玉皇”无尽怨责。

天君不为所动,依旧一脸淡漠朝太白金星挥一挥手,太白又拿出一卷圣旨,朗声宣读道:“天后绛珠,不保龙嗣,辜负君恩,即日起黜其天后封号,贬为湘妃,谪居潇湘馆,悔过静思……”

立后废后,君王一念间。

我坦然地看向宝座上的天君,四目相对。两潭死水。他的心事我当明了。现在我是天君的废后,怎么可能再和神瑛开花结果?原来战场无父子,这战场也包括情场之战。

西王母已走到我身边,仰头看着宝座上的天君道:“玉皇。既然绛珠已废,天后人选不能悬空,不如另选吉日册封警幻仙子为后……”

“朕此生只有绛珠一个天后,就算她是废后,亦是朕的废后……”天君静静地从宝座上站起身,静静地从白玉台阶上走下来,衣袂翩飞,长发飘飘,白色身影美得出神入化。

他如一片云轻轻来到我身边,一只手温润如玉伸到我面前来。声音轻飘飘,仿佛春风和煦:“朕送你回潇湘馆……”

我一颤。他神色超然,淡漠如水:“朕最后送你一程……”

他不再跟我自称“我”,而是自称“朕”。我眼眶发紧,胸口如重拳擂过。我懵然不懂伸手。还是天君自己握住了我的手,拉我起身,携着我向凌霄殿外而去。我们留给西王母和文武百仙的是两袭雪白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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