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却淡淡道:“天热,睡不着。”
无渡信了,点点头提醒:“莫行房事,至少今年都不行。”
林却面色如常,并未让无渡发现他的迟疑。
夜间李暮睡着后,林却也陷入了梦乡,这几日纠缠他的梦境卷土重来,内容很寻常,就是前几日他把李暮拉腿上,非要抱着给人讲功课。
自从为了和李暮道歉,把李暮抱腿上坐过一次后,他便喜欢上了这样亲近的相处,总要找借口让李暮往他腿上坐。
前几日也没什么不一样,不过就是李暮在长达两个月的适应后习惯了他的拥抱,学会了在他怀里放松自己的身体。
然后在某个鬼使神差的刹那,他看着李暮纤长白皙的后颈,有了低头咬上一口的冲动。
现实里他选择移开目光,可梦里他当真这么做了,怀中的李暮猝不及防,轻轻地挣扎了一下,发出了和那日指机卡手上很像的声音,都是带着点怕的颤——
“啊……”
林却睁开眼,入目是睡姿端正如躺板板的李暮。
他盯着李暮的侧脸看了许久,晦暗的眼底酝酿着想要将李暮吞吃入腹的欲念,可最终还是把脸埋进软枕,溢出一声无可奈何地轻叹:“你倒睡得舒坦。”
李暮没有察觉林却对她起了不可言说的欲念,只发现林却减少了和她的肢体接触。
不牵她的手、不捏她的耳朵、不摸她的脸,也不会再把她往腿上抱,就留下一个替她整理头发的习惯,其他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态度也没变化。
李暮感到奇怪,偏又赶上集体出行有些焦虑,林却不说,她也就赌气似的没问。
京城距离行宫有十来天的路程,一日行至半途的驿站,休息一晚后再出发,李暮正要上车,忽然听见一阵喧哗,随即她便被林却拉了过去,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整个把她护在怀里。
骚动很快就平息了,林却直接握着她的腰把她抱到了车辕上,让她先进去。
李暮一头雾水进了车里,等了一会儿等到林却进来,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杀了个刺客。”林却握住李暮的手,说:“别看外面,我记得你怕死人。”
李暮:“啊?”
林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很怕吗?”
李暮:“……有没有可能,我当时怕的是你。”
林却顿了一下,随即将握着的五指插入李暮的指缝,紧紧扣着,另一只手还抚上她一边的脸颊,自欺欺人道:“绝无可能。”
李暮有些想笑,这些日子没有宣之于口的小别扭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留意到林却又牵了她的手,不同的是,这次牵得很紧,不像以前那样是没什么存在感的相握,有点太紧了,而且……她抬眸,对上林却近在咫尺的脸,蓦然意识到气氛有些奇怪。
林却的指腹在她脸颊上摩挲,带着奇怪的热度,叫李暮感到口干舌燥,好像有点明白,林却最近为什么不碰她了。
嗯,还是不碰比较好。
第三十章
忘了是几年级的教科书上写的, 嗅觉有适应性。
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①。
但在眼下,李暮很明显闻到了自己已然闻惯的安神香的味道, 其中夹杂着很淡很淡的, 苦涩的药味。
安神香是她每晚都要点的, 药是林却每天都要喝的, 这是他们一起生活互相交织缠绕的气味,因为习以为常,被他们忽视得一干二净, 又在眼下无比清晰地氲绕在彼此之间, 弥散着暧昧的温热。
马车行动,轻微的颠簸打散了车内的寂静,李暮低下头,主动拉开自己和林却之间的距离。
林却落在她脸上的那只手也因此滑到她耳畔, 捏住她的耳朵揉了揉,最后恋恋不舍地收了回去。
剩下交握的手没松开, 实在是握得太紧了, 突然松开太突兀,欲盖弥彰似的, 索性就这么握着。
李暮尽可能把注意力从两人交握的手上挪开, 她问林却:“刺客是哪来的?”
御驾出行, 整个驿站都被围得连只蚊子都进不来, 哪的刺客这么神通广大?
林却:“是先帝驾崩后从宫里放出来的内侍。”
六年前先帝驾崩,林却杀了不少宦官,剩下的留了一些, 又放了一些到行宫或专门给皇室宗亲住的驿站。
行刺的内侍在这待了六年,除了去年, 林却每年避暑都会路过这,没道理隔了这么久这内侍突然就起了杀心,背后应当有人指使。
“晏安不是总闲不下来,想找事情做吗,我让他查去了。”林却说。
当晚林晏安就带着结果来找林却,说是驿站前两个月起了谣言,道先帝驾崩是燕王所为,那行刺的内侍曾在宫里犯过错,被先帝宽恕了,一直感恩于心,听说谣言后便起了行刺报恩的念头。
林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枚刚从李暮头上摘下来的掩鬓:“这算哪门子的谣言。”
先帝就是他杀的。
林晏安仿佛没听见,继续道:“两个月前陛下传旨,让行宫早做接驾的准备。”
这是每年的惯例,皇帝贪图享乐不爱吃苦,就算住行宫也不愿在物质上委屈自己半点,总要早早让行宫做好准备,一应用品都要是最新最贵最好的。
林却:“这便说得通了。”
手段不像长了脑子,漏洞百出又透出一股子令人惊叹的天真,确实很有皇帝的风格。
明明上回把段公公的人头送过去的时候还怕的要死,仿佛这辈子都不敢再有小心思,这才过去多久。
林却不由得反思起了自己,当初是不是不该挑这么蠢的人做龙椅上的傀儡。
“就是不长记性啊……”林却垂着视线,拨弄掩鬓上的流苏。
之后一路都无事发生,抵达行宫第二天,皇帝熬过了一路的不安,想着燕王应当没发现他做的事情,兴致昂扬地去了猎场撒欢,上午骑着马带着几队人出去的,不过半个时辰就被抬了回来,都说是马匹失控,把腿给摔断了。
“天可怜见的,怎么没摔死他呢。”林却在传信的太监面前感慨。
太监弯着腰赔着笑,额头冷汗直冒,询问这事要怎么处置,先前去问过昭明长公主了,长公主忙着和大臣商议裴思远提出的新政,殿里几个大臣各持己见险些打出狗脑子,根本没工夫管这件事。
裴思远提出的新政林却也看过,除去对皇帝的拥护,和对他这个摄政王进行约束的那部分,其他的都有可行之处,林却早已经把自己改过的那一份送到了长公主那,就等大臣们打累了再拿出来。
这关头,确实不适合分心。
林却出言,把皇帝最近宠信,且不知道规劝皇帝的那几个都斩了,随行的侍卫则只是简单罚了俸禄,为首的领了几十棍,照例让锦衣卫打,至于是“着实打”还是“用心打”②那就只有被打的人和打人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