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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妻(263)+番外

她终是一个凄惨的女子,在生命还花般美好时被他践踏与蹂躏,又如何还能在残破时迎来绚烂的日光。

她的悲剧,他是刽子手,他是罪魁祸首,他是罪与恶的源头。

所以他哭,他哭,他哭,他肝肠寸断,懊悔难当,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他只能在东风里蜷缩在桃树下,将丑陋的自己如光秃秃的桃枝一般,全全抛给冬风,接受那罪的凌迟与恶的惩罚。

可是他对于她的罪与恶,此生再难赎清。

白云暖放开钟离雪和美善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白振轩,走下阶梯时她还摔了一跤。

走到白振轩身旁,看着被冬风吹得瑟瑟发抖的白振轩,白云暖俯身抱住了他,她在他耳边喃喃说道:“哥哥,哥哥,她不会怪你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可是白云暖知道无论她怎么劝,白振轩的负疚感是要伴随他一辈子的。这一辈子他亏欠了两个女子,欠了她们的情,欠了她们的命,他不是玩弄感情的好手,所以这两份愧疚注定像两座山,定然压住他的后半生,再难轻松得起来。

月亮静静地升起来,没有悲,没有喜,无声无息,一天的风露,照在雍王府的琉璃瓦上,像是薄薄的一层银霜。

翰哥儿的哭声终于是止住了,乳母和流苏将翰哥儿抱下去,照顾着他喝奶睡觉。

白云暖站在窗前,看天上星河灿烂,自己的心情却黯淡如灰。

屋门开了,张易辰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她身后去,将她环抱在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丝,柔声道:“开心点,人总有一死的,她死了,你帮她养大她的孩子,她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白云暖心头一暖,回头动容地看着张易辰,“王爷答应收这个孩子为养子吗?”

“能不答应吗?她临终托孤,以你的性格如何能拒绝她?我作为你的丈夫当然要支持你。”

白云暖的泪再一次迷失眼眶,她把头埋在张易辰怀里,带着哭腔道:“王爷,谢谢你,谢谢你,王爷,王爷,阿暖好害怕啊,害怕有一天王爷不再对阿暖这么好了,可怎么办?王爷你会一辈子对阿暖好吗?”

“傻瓜!”张易辰用手轻轻抬起白云暖的下巴,一边替她拭去面颊上的泪痕,一边微笑道:“别哭了。咱们两个还没有孩子,刚好在养翰哥儿的过程中能积累些经验,等将来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张易辰的宽慰令白云暖的心甜到酥掉。

张易辰见她破涕为笑,便拉住她的手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

张易辰的轻功好到白云暖被他拉着,在王府的琉璃碧瓦上蜻蜓点水,上上下下,就如一只飞翔的鸟儿。

月色皎洁如银,淡淡的月光,朦胧地映照着整座王府。

张易辰拉着白云暖,轻盈地在屋顶上几起几落,王府内的树木枝叶皆从他们眼前与脚底“刷刷”飞过,当白云暖回神时,已轻飘飘站到了王府的高墙上。

白云暖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个角度俯视雍王府,墙内皆是大片琉璃瓦顶,斗拱飞檐,一间间大殿的轮廓极是宏伟。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有没有这样的错觉?”张易辰笑着问。

白云暖戏谑道:“我只感觉到我的鼻子被冬风冻得要掉了。”

张易辰立时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到了白云暖身上,白云暖顿觉身子暖和起来。比身子更暖的是胸口里的心,一下一下,跳得欢脱而热烈。

张易辰揽着白云暖的肩,看着月色下的王府,道:“此处风景如何?”

“好!”白云暖答。

于是二人并肩坐在王府的高墙上欣赏夜景。

远处有一座高耸的城楼,城楼上点了无数盏红色纱灯,夹杂着大小各色珠灯,整座楼台几乎是灯缀出的层叠明光,楼下亦簇围着无数明灯,将这座宫楼城门辉映得如同天上的琼楼玉宇。那么高,那么远,那么巍峨而壮丽。

白云暖遥指着那座城楼,问:“王爷,那是哪儿?像嫦娥居住的宫殿。

“那是承天门!”张易辰静静地答。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家宴受辱

张易辰遥遥望着灯火通明的承天门。那是天子皇后,太子,以及太子妃与民同乐的地方。

上元节的时候,承天门上会挂上一重又一重的帷幕,当帷幕被风吹得飘拂起来,隐约可以看到帷幕后的仪仗和人影。宫娥高耸的发髻和窈窕的身影在城楼上走动,灯光将她们的身影映在帷幕上,宛若一幅幅婀娜的剪影。上元节的承天门就像一幕巨大的皮影戏,在盛大的音乐中演绎极致的盛世繁华。

那时候,当承天门下人潮涌动,承天门上,宫娥们就会秉承圣意往下撒着太平金钱,由内局特铸,用来赏赐给观灯的百姓。那些金钱纷扬落下,落在天街青石板的地面上,铿锵作响,像是一场华丽的急雨。天朝富贵,盛世太平,尽在这一场丁丁当当的急雨中昭显得淋漓尽致。百姓们争相蹲下去拣金钱,他却率领着御前的羽林军警惕地站着。

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必须站好自己的岗位,守卫他的父皇和兄长,天朝的皇帝和储君。

承天门的城楼上,风吹动九曲华盖上翠绿的流苏,亦吹动着城楼下他腰间佩剑上的流苏。

他从来都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他是雍王,是九皇子,哪怕群臣总说太子平庸懦弱,而他才干出色,无数次怂恿他取东宫而代之,他都不为所动。甚至有大臣直接奏表皇帝废储位立他为太子,皇帝亦动摇过,他却说服了他的父皇,安抚了他惴惴不安的兄长。

他此生无志于江山权力,他只想择一人终老,现在他已经找到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了。

张易辰侧眸看着妻子绝美的容颜,唇边不自觉绽了一抹笑意。

他揽紧她,问:“阿暖,冷吗?”

白云暖摇头,给了他一个灿若流星的笑容,“不论深秋还是隆冬,只要有王爷在,阿暖就不冷。有王爷在的地方,阿暖就觉得温暖如春。”

白云暖安静地将头搁在张易辰的肩上,她柔柔的语调如春风吹皱张易辰的心湖。

张易辰的眼睛亮得如天上的星子,他指着那座承天门道:“阿暖,如若有一天,那座承天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承天门上的人不再是我的父皇和兄长,阿暖还愿意跟随本王,无怨无悔吗?”

白云暖轻轻道:“无论王爷是不是王爷,王爷都是我的丈夫,女子以夫为天,王爷,你是我的一片天,阿暖只愿阿暖这片天不要乌云滚滚,电闪雷鸣,永远都风清云淡,春风和煦的。”

张易辰已经拥住了白云暖,笑道:”阿暖,你的心愿也太卑微了,你就是希望本王无论何时何地都不生你的气,都不对你发脾气,对不对?”

一个温柔的丈夫的确是她唯一的心愿了,因为前世的章乃春实在太恶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