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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娇婢(58)

她就爱金子。

钱。

“走,陪孤喂鱼去。”李骁带她去归燕阁,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池边小亭中,横栏前,池水清澈,碧水下金色的游鱼来回穿梭。

李骁抓了一把鱼食,撒进池水中,鱼儿争先抢食。

原本南香还在意身上的首饰,这会儿全被活泼的鱼儿吸引了目光,她目不转睛盯着池子里的鱼,脸上不自觉浮上了一抹浅笑。

“你也喂一把。”

“嗯。”南香点了下头,十分开心地喂鱼,她还有点小心机,特意抓了很大一把鱼食,慢慢地撒进池子里,一团团金色的鱼齐聚在她手底下,如同水下盛开了一朵金色的花。

“开心吧?”李骁挑眉问她。

“嗯。”南香点了好几下头。

点完了头后,南香好奇地看向李骁,太子殿下竟会问她开不开心。

亭中微风如缕,吹动李骁的长发飘扬,今日的太子殿下穿着一身黄白间色的圆领长袍,领口一圈勾云纹,玉扣似琥珀,当真是矜贵无比。

他戴着玉冠,垂下的黄绳带上缀着玉石珠子,有一条落在肩头。

俊美的容颜,明黄的衣裳,南香的呼吸一顿,突然觉得太子殿下也跟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李骁留意她的失神,蓦地感到高兴,他拍了拍手上的喂鱼时留下的碎屑,瞧着南香那张越发美艳的脸庞,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没有对她生起任何欲念。

他只是觉得,让她待在身边,就很高兴,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甚至他还会想,让她就这样,一辈子待在他的身旁,做一个婢女,日日都伺候他左右,也很好。

他定不会亏待她。

“南香。”李骁叫她的名字。

南香仰头看他,姣好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的身影,她轻轻唤他:“太子殿下。”

李骁嘴巴张了张,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与南香说些什么,便是按照那书上所言,闲暇的时候,他该与南香多多相处,单独陪陪她,与她说说话。

可他们之间,又该说什么呢?

李骁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少与她说话,南香伺候他这么长时间,他们之间并没有说过几句如朋友般交流的对话,大多是主仆之间的对答,他对她下指令已经习以为常,以及想欺负逗她时候的警告和责罚。

他要求她做些什么,南香从来不敢违背他的指令,她也没资格违抗。

现在他又要命令她做些什么吗?

“殿下。”久久没有等到李骁言语,南香疑惑地看着他。

李骁沉吟片刻,他负手而立,这一次,他并没有用指令的语气,也不打算故意欺负她,逗她,于是他温柔一笑道:

“孤教你下棋。”

在宫里,能消磨时光的玩意儿并不多,执子对弈算是一种,李骁回宫后,倒还没怎么跟人下过棋,如今起了兴致,让人摆了棋桌,教南香下棋。

南香懵懵懂懂地与太子相对而坐,隔着一片空白的棋盘,对面坐着太子殿下,李骁。

李骁对她说了规则,还演示给她看,南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听着。

她看见李骁的薄唇动了又动,低沉而又好听的声音流泄而出。

李骁见她愣怔,便开口道:“你怎么了?没听懂吗?”

南香摇摇头:“我、我……懂了。”

南香坐立难安,这不同于之前担心身上首饰一般的坐立难安,而是另一种说不出来的坐立难安。

她觉得好奇怪,按理来说,她每天都跟在太子殿下的身侧,每天都听见李骁的声音,她对他的声音早就已经熟悉到了极点。

可方才他跟她说话,她却感到分外陌生,就像是以前从没听过似的。

她听他跟别人说了无数话,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坐在一起,跟她说话。

太子殿下在教她下棋。

崔姑姑教导过她,孙嬷嬷教过她,李骁……也教过她。

“听懂了,那咱们便开始试试。”

李骁与她下了三局,越下越是没有耐心,虽然起了棋兴,可跟南香这样不懂棋局也不太聪明的蠢丫头下棋,是无甚趣味的。

他忍不住怀念当初跟那几个狗头军师下棋的日子。

等几日把薛白羽叫来下棋。

李骁意兴阑珊,便道:“罢了,不下了。”

恰好也到了用膳的时间,李骁便带着南香回正殿,他们离开的时候,棋桌还没撤下。

李骁并未明说,南香知道他失了兴致,她的心头一紧,她并不喜欢下棋,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和规矩她也听不懂,可是——

南香回头往棋局上看了一眼,黑白子仍留在棋盘上,她想起了自己抬手落子时,衣袖挽起,手腕上的玉镯露了出来,在日光下莹润细腻,美丽极了。

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再教她下棋了。

南香抿了抿唇,她低着头,跟随在李骁的背后。

*

夜里,月华如水,屋外一片朦胧,花影树影皆婆娑。

李骁坐于案前,执笔批阅折子,南香研了墨,外面忽然起了大风,她走到窗前,猜测是要下雨了,关窗前,她忍不住探头出去寻了一会儿月亮,没有寻着。

关了窗,屋外狂风大作,没多久,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噼里啪啦的杂乱雨点敲打在屋瓦上,南香的心绪也跟着这雨点一样杂乱无章。

她想着屋外的雨,明明外面下的是秋雨,她的脑海里却不自觉地跳出了一句:

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记下的,许是因为这词句里有春啊又有花的,她就记下来了。

虽然当时不解意,可这时涌上心头时,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个正在流淌的画面,初春时节,雨落成花,千家万落被蒙蒙烟雨笼罩。

这幅画面和句子一同出来的时候,她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更是有一种莫名的震颤。

方才的句子,也同样连连徘徊在她心中。

南香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烛火,以前在尚食局的时候,都是一群不识字的小宫女,大家平日里嬉笑玩乐,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诗词歌赋,顶多是几句简单的戏文。

后来她会认几个字,会抄佛经,但她也并不觉得读书是女儿家的事,男人读书就像她弟弟一样考取功名,而她识字,也不过是给家里人写一封家书。

如今她已经会写家书了,南香于读书识字上并不上心,更何况写字那么累,她写的字那么丑,之前一本三字经都看得她头大了,她又何必去学这些东西。

她是个婢女,每日应当做好的事情,便是伺候好自家的主子。

可是——

可是应当是这样,她却不想是这样。

南香摸了下手腕上的玉镯,她想到了屋外的雨,想到了那把折扇,想到了天上的月,想到了明月的别称,想到了玉盘、月魄、婵娟,冰蟾、玉轮……

那些都是很好听的名字,南香如此想到,随后她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记得这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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