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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娇婢(51)

柳太医叹了一口气:“怕是不大好。”

有的病能治, 有的病怕是医者也不能治。

陈公公愣住了:“!!!”

“殿下变了不少。”柳太医摸了下自己挺翘的小胡须, 感慨:“有方才那小宫女伺候着, 怕是能好上不少, 让他多休养休养吧。”

陈公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懂,但他懂了。

寝殿内,南香继续给太子殿下按揉穴位。

“殿下,还疼么?”

“你再多按按,别停。”

李骁闭上眼睛,他放任自己靠在南香的肩头,说句实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此时的自己轻薄、无耻,不要脸,只不过此时此刻,他李骁便是当一个无耻之徒又如何?

他的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他本是天潢贵胄的皇子,却并未养在皇宫,而是从小长在佛山里,看的是庙宇院落,听得是敲钟诵经声,闻的是带着燎烧气的香火味。

他不太喜欢那种带着火烧气的味道,像是一种煎熬,更像是在无声地指责他是一个含着罪恶出生的人。

李骁向来对那些佛门中的事情不屑一顾,可他从小的所见所闻,以及那浩如烟海的佛经仍然影响了他。

即便从小顽劣不堪,行事任性肆意,他却从未真正地放纵过自己。

李骁很少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很少有执念,或许小时候曾经有过执念,有过满心满眼的期盼,但他很早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

“南香。”

“嗯?”南香轻轻地应了一声,她看向李骁。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李骁蓦然抬起头,对她温柔地笑了一下,他的脸色还不大好,深墨色的长发垂落胸前,原本那一张俊美冷傲的脸庞在这时变得极其温柔,好似冬日里的暖阳落在他脸上。

南香只感觉自己的心间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

她觉得此时的太子殿下很温柔,像是宫墙底下晒太阳的猫,浑身懒洋洋的,舔爪子时却又带着莫名的矜贵高傲之感。

让人想要捏捏它的爪子。奈何她不敢,她怕被挠。

“无事。”他只是突然想叫她一声。

李骁看向窗外,长天寥廓,叶落枯黄,灿烂的金菊在寒霜中开得正艳。一日胜过一日寒。

他记得南香是在春日里来到他身边,一晃眼,已是深秋。

一个春秋过去,便是一年。

他回到这宫里,也是一年。

李骁枕靠在南香的肩头,回想一年的岁月如此而去,他觉得很好。

他的睡眠向来很浅,就这么倚着她,竟也睡了过去。

李骁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黄沙漫天,有少年倚马仗剑,后来也有无数个日出日落,都有同一个少女跟在他的身侧。

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她。

*

李骁这一次旧疾复发,便也将先前遭遇刺杀一事捅到了皇帝面前,他回宫近一年,皇帝对他倒也有几分愧疚和父子之情,皇帝震怒不已,下令彻查。

李骁卧病在床,顺便借机洗刷朝野,各路安插自己的人手。

虽然李骁执念不深,权力欲也不重,但是在其位谋其政,宁为刀俎不为鱼肉。

该有的狠心,他是有的。

如今的他,也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皇后来东宫探望太子数次,她的服饰简单,最近似乎也开始信佛了,雪姬,也就是丽妃进宫后,丽妃曾数次挑衅皇后,皇后亦只是摆摆手,将她当做枝头上喧闹的乌鸦。

每次来,母子俩简单叙话两声,却也不再同曾经那般不欢而散。

出了东宫,皇后身旁的嬷嬷笑道:“殿下和皇后娘娘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皇后摇摇头,她看着不远处一盆盆灿烂的秋菊,却是觉得这秋风太寒凉了。

那人客客气气的喊她一声母后。

她也和声和气唤他一声皇儿。

皇后的神情有些恍惚,竟有些想念他冷脸时候的模样。

皇后看着前方的宫墙,她在这宫里待了很多年了,究竟有多少个日夜,她自己没数过,也不敢细数。

一日日的过去,也不过是重复过去的一日,再回想那旧时的记忆,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忘却,却仍然还清晰的记得,她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却是不知道他是如何长大的。

“拜见皇后娘娘。”丽妃言笑晏晏走向了她。

皇后看着她这一张脸,过去的很多事情再次浮现,并未有恨意,现在唯余后悔。

她曾经将所有的屈辱怨恨都怪罪在他身上。

“丽妃,盼你好自为之。”

“走吧。”

*

李骁“卧病在床”数日,白日里确实被伺候的舒适不已,不过——太子殿下的确是个静不下来的,只能大半夜里蹿出去活动筋骨。

再不活动活动手脚,人都要废了。

舞刀弄棒发泄一通后,李骁坐在屋顶上赏月,只不过他觉得这样没什么意思。

又想活动筋骨,又想被人“伺候”,难!

李骁在屋顶上躺了片刻后,蓦地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想去偷偷瞧瞧南香在做什么。

这丫头不在他身旁,私底下会悄悄做些什么呢?

太子殿下心头天人交战,觉得半夜偷窥,实非正人君子所为,奈何好奇心焦灼,搅动他不得安生。

李骁便决定去偷偷看上几眼。

反正之前也当过一次“梁上君子”。

——孤本来就是一个无耻之人。

李骁身轻如燕,如同步态轻盈的猫儿一般落在房顶,他掀开瓦片,偷偷看屋中情况,屋内点着灯,只有南香这一个丫头在房内。

她此时坐在书案前抄写些什么,看着似乎是佛经。

李骁目光温柔,心想这丫头真乖。

灯影憧憧,人影摇晃,南香抄了一会儿,她就不抄了,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欢快小曲儿,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把折扇,左边扇扇,右边扇扇,十分得意。

这把折扇正是那天李骁撕裂的那把,扇骨完好,如今被南香另外糊了扇面,是她自己画的墨竹图,她很是骄傲自得。

她费了极大功夫才做好的这把折扇。

南香对着镜子独自欣赏了大半天,展开折扇挡住自己的半张脸,自吹自擂:“我画的真好看!!”

李骁:“……”自己画的?

李骁心下好奇不已,偏生他也不太看得清。

“如果能盖上印章就好了。”南香想起太子殿下的那一堆印章,突然也很想在自己的折扇上加盖属于自己的印章。

“太子殿下好多印章,我也想要一个。”南香喃喃说完,随后独自抱着扇子傻乐不已。

“能有扇子就挺好了。”南香十分满足。

听她言语中提及自己,李骁眼眸带笑,目光越发温柔。

南香一个人开心小半天后,她决定要睡了,睡前她将桌椅挪开,腾出一块空地,她拖来两张草席铺在地上,后来又翻出两床棉被,在地上铺好。

李骁深感莫名其妙,这丫头难不成要在地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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