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面孔,莉莉崽并不认识,她保持了一段时间礼貌,但很快对蜂拥而至毫无想象力总问她相同问题的神明感到了厌倦,找了借口跑走了。
酒神的庄园很大,莉莉崽找了个安静的树荫,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小口啜着金莓果汁。
她要休息一会儿再回到宴会中去。
阳光穿透树叶间隙,在草地上洒出零落的圆形光斑,伴随着树叶的摇动而摇动。
莉莉崽看着那些漂亮的光斑。微风、阳光、树荫,配金莓果汁,惬意极了。
这时,一道阴影破坏了那些美丽的光斑。
莉莉崽抬头,看到了一个男孩。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黑头发,红眼睛,皮肤苍白——像死鱼浮在水面上的肚子。
莉莉崽眨眨眼睛:“你挡到我的阳光了,可以麻烦你让一让吗?”
男孩没有动,只启唇说话:“你就是莉莉?”
他说话的时候,莉莉崽能看到他尖尖的牙齿。就像《塔塔帕安冒险记》里画的吸血鬼一样,她想。但是太没有礼貌了。《塔塔帕安》里说吸血鬼都是俊美的绅士,估计他不是吸血鬼,只是长得有点像。
“我是莉莉,”莉莉崽说,“你有什么事吗?”
男孩不说话,只用那对猩红的瞳子盯着她看。
“莉莉崽!”酒神的声音忽然响起。
莉莉崽朝着声音来源方向望去,眉眼一弯,对酒神招手:“妈妈我在这儿!”
酒神瞬息就到了她面前:“怎么跑这儿来了?”
莉莉崽说:“休息一下!对了妈妈——”
她转头,语音却戛然而止。
酒神问:“怎么了?”
莉莉崽挠挠头发:“刚才有个男孩在这里,但现在又不见了。”
酒神笑道:“不见就不见了吧,走,生日蛋糕上了,跟妈妈去许愿。”
莉莉崽:“好!”
牵着莉莉崽离开,酒神的笑容下却有一种被压住的严肃。祂之所以过来,是因为酒庄作为祂的领地,一切都逃不出祂的感知。祂早就感知到莉莉崽在这儿,并且一直关注着她,而刚才,有一股邪恶的气息出现了,当祂过来时,那气息又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邪恶之子对正神邪神出手,酒神都不在乎。
养莉莉崽之前,酒神唯一在乎的是酒。
养莉莉崽之后,酒偶尔也得为崽崽让步。
邪恶之子要是想对莉莉崽做什么,酒神是不会放过他的。
……
莉莉崽许了愿,吃了蛋糕,拆了神明们送给她的礼物,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十岁生日宴完美落下帷幕。
但对于十三位神明来说,这一天还没有结束。
晚上,莉莉崽洗漱后睡着了,光明神殿的夜色里,众神听到了熟悉的提示音。
“叮——”
系统又开始一年一度总结报告了!
【时间犹如离弦的箭,飞快地掠过了你们悠久生命中的一小段,却是人类幼崽生命中的一大段——在人类幼崽眼里,十年是多么漫长啊,长到她甚至难以想象再过十年以后的事情。】
这段话让众神不自觉地去看了一眼在柔软床上酣睡的人类幼崽。
【这十年,她长大了许多,学习了许多,体会了许多。她旅行、冒险、到处交朋友,顺从自己的心意做事,大部分时候都很快乐,但也有一些烦恼和忧郁的时刻——这是正常的。人类这个物种,就是难以保持百分百的快乐。你们作为父母,十年来也学习了许多,体会了许多,有喜悦,也有痛苦——这也是正常的。每个养育幼崽的人类,都会有这种体验,说不上多特殊,但对每一个父亲和母亲来说,都很珍贵。】
【你们做得不错。】
众神微微一怔。
旋即感慨,能让系统夸出这么一句……真不容易啊!
【是时候进入全新的阶段了。】
全新的阶段?
众神的心一提,屏息等待系统后话。
【小鸟要离开父母的羽翼,独自面对寒风暴雨仍然坚强飞翔,才算长大。人类的成长也是如此。】
离开……
【这几年,人类幼崽毫无疑问,在飞速成长,甚至不加选择地汲取和学习一切。炼金龙翼带来的飞翔、魔法咒语、魔法药剂、冒险交友、狩猎潜游……在这个过程中,她做过让你们啼笑皆非又或是怒不可遏的事情,但那都是她的探索,探索事物的真相,探索交流的边界……】
系统一说,莉莉崽这几年的“成长”就在众神脑海里一幕幕闪现,属于“宝贝女儿”的甜蜜时刻当然有很多,但属于“恶魔在世”的恐怖时刻也不少。
【……探索,会让人类幼崽渐渐地形成独特的自我和个性,但一直待在父母羽翼下,会阻碍她探索更广阔的世界,更多样的人际交流。人类幼崽必须像小鸟一样,离开家,离开父母,离开……】
“离开”。
反复提到离开,众神开始不安。
“什么意思?”系统还没完全显示完信息,欲望魔神就迫不及待冷冷说道,“就像你突然把她交给我们抚养一样,你又要突然把她夺走吗?我不允许。”
【……庇佑她的羽翼,用全新的方式接触属于人类的世界。人类幼崽需要去上学。】
欲望魔神:“???”
众神:“???”
上学?上学??上学???
早说啊!!前面废话那么多,祂们还以为……
原来是要莉莉崽去上学啊。
那没事了。
不仅没事,众神甚至松了口气。
人类幼崽越长大越难对付,上学好啊,终于不用绞尽脑汁面对人类幼崽稀奇古怪的问题了,终于不用担心自己去回应个信徒回来发现自己的厅室炸了,终于可以把这群邪神从自己的光明神殿赶出去了祂要忍到极限了!……每个神脑海里都有至少一个“终于”,终于啊终于,上学好啊,快点去上学。
【系统指定学校:卡俄斯学院。】
【新的一年,请尽快办好入学手续,安抚人类幼崽,进入全新阶段,配合学院教学。】
【注:在校期间,作为神明的父母必须隐瞒身份,并叮嘱人类幼崽保密,让她尽可能像一个正常人类小孩一样融入和体验普通人类的生活。】
“好好好,没问题。”众神连忙应道。
这还不简单?
卡俄斯学院,众神知道。
那是一所由“学者”建立的学校。“学者”是几千年前的一位人类学者,他是哲学家、科学家、教育家、思想家……发现和总结的思想理论,创造和发明的科学技术,涵盖面极其广阔,融入了人类发展的历史之中,生生不息,经典永恒。所以,他死以后,灵魂也随之永存,甚至渐渐积攒了超出预料的能量和威望,让他成为了某种半神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