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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狸(57)

九姬上手,她在旁边打下手,很快将那些灵石炼成了一碗灵气飘渺的灵雾汤。

九姬扶着几乎无法喘气的涂奶奶用了下来,老人家深吸一口气长长叹出来,这才睁开了双眼。

“奶奶,奶奶!”小涂绒扑上前来。

涂奶奶见孙女扑到床前,颤颤巍巍地想抬起手摸一摸她的小脑袋,可惜抬不起来。

她看到九姬在旁,记得曾在安家见过她,知道必然是孙女心急找来的人。

她叹气看着涂绒。

“怎么又麻烦旁人炼灵石来救我?奶奶年纪大了,该去了。”

她这样说,涂绒眼泪咣咣铛铛落下来,她连连甩头,一双长长兔耳朵,被她甩得抽打在自己脸上。

“孙女会学着自己赚灵石炼灵石的,奶奶不要说走,奶奶不要走。”

“可人也好妖也好,总有走的一天。若是奶奶身子康健,或许还能再陪你几十年,可我... ...我如今这般空耗着,还不如早日离去,让玉净宫炼化了我的妖丹留给你,你好好用掉奶奶的妖丹,能快点长大... ...”

但这话说完,小涂绒已经泣不成声了。

九姬看向涂家,穷徒四壁的简陋屋子,家什皆旧,连方才九姬帮涂奶奶炼化灵石的坩埚都满是缺口,这样的家,涂奶奶除了自己那颗妖丹,还能留什么给小涂绒?

她暗暗叹了气。

她见涂奶奶终于抬起手,指腹轻轻抚摸孙女的长耳朵。

“其实奶奶这一辈子也活够了,走了也没什么,只是、只是奶奶总跟你说,咱们从前的家有多好,却不能带着你回去看看了。”

她说着,目光向外向东边的高坡上看去,翡翠琼木苍翠的枝叶自拥挤的泥楼缝隙里,透出来极小的一片。

就这一片翠绿,都让老人家眸光都凝了起来。

“我从出生就在琼木下,我娘说我出生那日,一百年才开一次花的翡翠琼木,那日正好开花了,所以爹娘给我取了乳名就唤作翡翠,他们说,我生在此长在此,这辈子都是琼木下的翡翠。”

“但是没想到,我确实在琼木住了大半辈子,可惜到了晚年却离开了琼木,然后、然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神色里已经没有了愤懑,更多的是流水落花一般的淡淡的遗憾与哀伤。

可她仍旧从泥楼狭缝里,不住地看着那片绿。

“要是、要是还能回去在树洞里住一晚,哪怕只一晚该多好... ...那是,我的家啊... ...”

一滴清泪自老人的眼角悄然滑落下来... ...

九姬走的时候,交代小涂绒照顾好奶奶。

也许涂奶奶口中期盼的这一晚,不用等太久了。

*

权琅身上的刑伤还没有完全好利索,但他已经替九姬细细画好了玉鼠洞宫里的路线图。

他说自己去玉鼠洞宫采药,曾偷偷溜进去过三次。

“别看外面结界森严,其实里面除了做事的仆从之外,戒备不算太重,若是混在宾客里,就更不去起眼了。

“至于宾客不能去的地方,只要岔开时辰,不被发现地来去,也是很有可能的。只是鼬玉所处的地方还另有结界,周遭也设置了屏障,不易进去罢了。”

好在九姬根本也不用直接进入鼬玉的供奉地,她此番只需要在周遭做上标记,锚定鼬玉的位置即可。

九姬收好了权琅画给她的图纸,而安三娘告诉她,再过三日就是安家人每月进去采拾清风藤的日子。

她有幻珠,可以直接扮做是权瑞的模样跟着安三娘进去。

“那蜀禄我是得罪了,但每月进去采拾清风藤是妖廷给我的权利,蜀禄不能不放行。”她跟九姬嘱咐,“你这几日好生歇息,三日之后来妖坊寻我。”

她可太盼着这鼠族的宝贝鼬玉“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不知蜀禄发现鼬玉不见的时候,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安三娘只想一想就心潮澎湃。

九姬自然知道安三娘以及妖坊众妖的心思,而且不止如此,等此事完毕,她也可以离开凡间回山之阿了。

*

东京城,大理寺。

钟鹤青下衙刚出了门,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卢大郎拉去了附近的茶楼里。

卢高萧特特包了个雅间,又着小厮在门外把手,神神秘秘地四下里瞧了一遍还不算,又觉得窗户开着不好关着也不好,想叫了人去楼下守着。

“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你说便是,”钟鹤青想起观星说的,今日他一走娘子就出了门去,又道,“我还得回家。”

话音没落,卢高萧就赶紧把他摁在了椅子上。

“回什么家呀?我这大事还没说呢!”

眼看着钟鹤青要走,他只能也不去顾念窗户的开光了,拉了凳子坐到钟鹤青身边,平日嬉笑的脸上一脸的正肃。

“你知不知道你如今很危险?”

钟鹤青闻言顿了顿,“你说的是妖案的事?荀大人提醒过我了。”

他在这件事上,显然得罪了一些人,少不得被盯上了。

可卢高萧却摇了头。

“哎呀,不是这个事,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何事?”钟鹤青看他。

他说自己因为案子了结,终于被自己的老爹放出来了,“但我爹说你都能独当一面了,我还成日里耍玩不像样,非要给我安排个差事。”

卢高萧说着,还不忘指了钟鹤青,“都是你害的。”

但他说这不是重点,“那些什么盘账点货的差事我烦得很,但我们商户人家不就这些事吗?不愿意还能烧了自己的货不成?但我却听说,还真有人狠起来连自己家的货都烧!”

卢高萧约莫是没听说过这样的狠人,他道那是一个南方的商户,家里经营些茶叶丝绸,生意做得不算小。

“但这家只有一个独生的女儿,宠得很,老父亲原本舍不得女儿做事的,但人总有老的时候,他们家若是独生女儿不挑梁,家产可就要付诸东流了。那老爹只能迫着自己的女儿去出门送一批茶叶,熟悉熟悉路嘛。你猜怎么着?”

钟鹤青给他浅浅捧了一下场。

“怎么?”

卢高萧道,“那独女在码头等着接货的买家出现,那天恰下了雪,她左等右等人不来,一气之下,直接把自家一船的货给烧了!

卢高萧真没见过这样的人,道,“那独女回去也不遮掩,还笑着跟自家老爹说,货没了,不用送了。据说那老父亲直接气得吐了血。”

卢高萧说自己要是敢这么着,他爹把他直接打吐血还差不多。

不过这也不重要,眼下他定定看着钟鹤青。

“我当时就想,这样的姑娘估计也只有招个赘婿了,不然也没人敢娶呀。不曾想一问,还真有人娶了她,还是个年轻有为的朝廷命官。”

他说着,细细看向了身边年轻的朝廷命官,见他没了方才捧场的兴致,眼帘微扇。

“闻野,你、你知道那官员是谁吗?”

然而卢高萧话音落地,眼前的人却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