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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狸(174)

贺兰亭皱了眉。

只是看着眼前的萧家少年,也像护在她身前一样,护着这些凡人,她弄不明白。

但那几个村中小子都趁这时候,跌跌撞撞地跑了去。

外面下着哗哗啦啦的大雨,破庙里也滴滴答答地不住雨落。

贺兰亭懒得去追,她只是看着萧丛雪,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萧家的人。

少年身形瘦削多半是饿的,但眉目清朗,眸若星月。

贺兰亭看着他,“原来萧家人长这样。”

萧丛雪却不敢多看她一眼,尤其她身上白光渐渐散了去,娉婷的少女赤着双脚就站在他面前。

他两耳通红,只能慌乱地从包袱里拿出自己洗净的道袍给她。

“外面冷,你、你先穿上衣裳吧。”

“哦。”

贺兰亭把衣裳穿了,可衣袍上带子她怎么都系不明白。

最后还是萧丛雪无奈,半闭着眼睛为难地替她把衣带系了。

然后又找出鞋袜来,她也是不会穿的,他只好让她坐下,他半跪在她身前,替她慢慢穿了起来。

只是萧丛雪还是不敢相信,自祖辈起就守护的灵蛋变成了一个女孩子。

他禁不住问了一句。

“你、你真是从蛋里出来的吗?”

贺兰亭瞥他。

“不然呢?”

但她听着他说话,眨眨眼睛道了一句。

“你倒是比你爹和你祖父,声音都顺耳。”

她这般点评,少年汗都快落下来了。

贺兰亭瞧着稀罕,但她肚子咕噜一叫。

“我好像几十年没吃过东西,饿了。”

她在蛋里听说人每日要吃两顿甚至三顿饭的,“可我不会做饭。”

她突然叫了少年,“萧丛雪,你以后能不能给我做饭呀?”

她问去,少年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那是自然的。”

“为什么?”她问。

少年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思索了一下。

“萧家世代守护灵蛋,而我是萧家最后的子弟。”

少年说着,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

“我本就是为你而活的。”

... ...

贺兰亭抱膝坐在礁石上,默默瞥向复活阵法里面的人。

她忽的哼笑了起来。

“是我傻了吧唧,信了你的话。你萧丛雪萧道长,怎么可能为我而活呢?”

*

众人被扫地出门之后,想要再和谈协商解决,基本没有可能了。

易长老没想到贺兰亭和那位萧城隍竟曾是夫妻。

“好端端的夫妻,如何闹到这般结局?世间姻缘真是难以堪破。”

老人家幽幽叹了一句。

彦麟轻轻看了九姬一眼,九姬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只一转头,恰同钟鹤青默然投来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九姬跟他撇嘴,男人微顿,又缓缓跟她笑了一笑。

但此番二太子亲自前来,也没能让这位鹤君的遗女解开阵法。

文麒道实在抱歉。

“贺兰亭的母亲倒是我二人父君的师父,虽从无往来,但多少要顾惜从前的情谊。”

但他道此事并不是就此搁置不解了。

“妖界与凡间矛盾频出,也不只是山之阿而已。此番还是要以保住凡人、稳住凡人对妖的看法为主。贺兰亭不愿意自己拆除,那妖廷只能帮她拆掉了,只是尽量莫要伤了她就是。”

他说完,凭空出现了两人。

二太子将这两人留下,协助拆除贺兰亭复活阵法里的幻术阵。

他掐指算了算,“过两日便有一个时机,届时较易开解她那蛋壳结界,诸位可趁那时落定此事。”

只是他本人尚需回到妖廷处理繁杂事宜。

“便不久留了。”

九姬等人自然无甚话可说,二太子能拨冗前来已是幸事,当下皆送二太子离去。

只是临走之时,文麒叫了弟弟彦麟。

“过来,我交代你两句。”

彦麟随他走去旁边的林中。

“二哥想说什么?”

他看了自家胞兄一眼。

“你不会想让我趁机,窃了那鹤女的众愿之泪吧?这种事情我可不干。”

他这话出口,文麒就低头笑了一声。

“天下灵宝聚散,冥冥之中自有道理,怎么能叫窃呢?不过是让你趁机取得罢了。”

彦麟白眼都翻上了天。

“你我好歹也是妖君的太子,强拆人家一个无父无母连夫君也没了人的法阵,我都有些欺负了人家的感觉,莫说趁乱窃人家母亲的遗物了。”

他不愿意,文麒默了一息,突然问了他一句。

“你这是在同父君的意志对抗吗?”

彦麟一怔,神色倏然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父君不出山主事,将整个妖廷都托于你身。他一心一意地只想复活大哥。你为了帮他复活大哥,什么样的阵法没有研习过尝试过?可这世间复活死人之事,真能成吗?”

文麒皱了眉。

“你说这些做什么?”

但彦麟看着自己执掌妖廷之后几乎无休忙碌的二哥,他不住摇头。

“诚然,你我和大哥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大哥在鹿狮之战中为父君而死,我们也痛苦,这些年也不断地替父君为他寻找复活之法。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是众愿之泪合二为一,我也觉得不可能!”

他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胞兄。

“父君执意,我能理解,那毕竟是他的长子,又是为他挡箭而死。那兄长你呢?你为何也如此执意,从不劝解父君一句,只一味地顺从他?如今商谈取得不成,竟然要不顾身份偷抢,这算什么?”

文麒脸色沉了下来,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弟弟。

“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我们和大哥不是一母同胞,我更是以二太子的身份,越过大太子执掌整个妖廷,所以就算我知道大哥回不来了,但我也永远不能在父君面前开口说一个字。”

彦麟讶然失语。

而文麒话音落地,不欲多言了。

他只道是自己吩咐错了人。

“我忘了你是那高傲的性子,干不了这般折损傲气的事。也罢,我自去寻旁人做便是。”

他说完,不再理会弟弟,只再次同众人告别。众人送这位二太子上了隙中驹,倏忽消失在了斑驳的林叶光影之中。

*

二太子掐指算来的日子,正是本月既望之日。

这一日潮汐涨落最是起伏,彦麟告诉九姬,“贺兰亭的结界到这日会因为眠水受潮汐波动而有所削弱,届时正是破开结界,进入其中拆除的时机。”

这次说什么都得成功,九姬让嫦熙往山之阿特特调了几位善水的侍卫帮衬,也与彦麟商量好十六既望这晚,最后一次下眠水办成这件事。

但钟鹤青却仍在继续查询关于萧丛雪的事情。

彼时在眠水之下,贺兰亭连番质问的话语,不断出现在钟鹤青脑海中。

她说两人成婚之后、和离之前,萧丛雪待她冷漠至极,说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去找过萧丛雪,后者对她看都不多看一眼,如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