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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狸(17)

卢高萧泄了气。

钟鹤青指了一旁的茶摊,“好了,坐下喝口茶吧。”

三人要了三碗灵茶,拢共花不到一颗最小的灵珠。

店家收了钱,就见着咕噜噜坐在泥炉上的茶壶,飞起了一只,绕了一圈飞到三人桌前,恭敬客气地同三人点头像在行礼。

卢高萧惊奇不已,壶则飞到了桌上的茶碗旁,凤凰三点头地斟满了三碗茶飞回泥炉上了。

那灵茶冒着飘渺山雾似得白气,小小抿上一口,甘甜沁脾。

卢高萧激动地问孙元景,“道长,我喝了这灵茶是不是也成了修行中人?”

孙元景听了哈哈笑,连钟鹤青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瞧了眼没出息的好友。

“若是这般容易,那天下皆是修行中人了。”

孙元景也道,“是这个道理。但饮用灵茶,于寻常凡人而言,强身健体的功效总还是有的。”

卢高萧闻言不免失望,钟鹤青和孙元景却说起了正事。

他们眼下只能从尸身上推测出是妖物作祟,可没有明确的目标,根本无从在这近万人的妖坊里抓住凶手。

且那妖坊坊主虽然敬着凡间朝廷,可到底也是妖,难免私下里相互维护。

卢高萧连连地点头地插进话来。

“依我看,那黑熊精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做派,说不准护着的,正是妖怪里的大妖。”

若是大妖,反而不会做吃人血肉这等异遭反噬的事情,孙元景道,“不一定是大妖,但可能是某个有实力的妖群或者妖族罩着的。”

他说着,转头往山上气派万千的殿宇琼树看去。

卢高萧这才刚瞧见山顶那景象,“呀”了一声。

倒是钟鹤青早前就留意到了,“那是何地?”

“玉鼠洞宫。”

孙元景说是鼠妖一族建造的宫殿,“殿内供奉一神物唤作鼬玉的,能聚拢周遭天地灵气以供妖凡修行,但寻常人可进不去,只有贵人、贵客才可受邀入内。”

他说这样的贵人、贵客,“都是妖界的王权势力、一呼百应的贵族,是踩在普通妖众头顶上的妖。”

话音落下,茶桌上半晌没人说话。

在凡人看来,妖拥有人力所不能及的力量,已是仰望忌惮的存在,可在妖界,这样的妖也只是妖中贵族脚下的蝼蚁而已。

三人遥看这那玉鼠洞宫默了默。

半晌,钟鹤青缓缓放下手中茶碗。

“不管怎样,要想在妖坊抓捕,必得有更多证据证词才是,不然皆是枉然。”

“少卿所言极是。”不过这话令孙元景忽的想起了另一桩事。

“对了,我今晨见了廖老道长的徒弟,道是解离魂之症的法子有眉目了。”

当夜,亲眼见到杜老先生事发的只有巷中居住的一个女子,此女名唤李泠,但此人当时不知被什么吓昏过去,之后虽然醒来,可神志却并未清醒,钟鹤青暂时将她安顿自己家中。

郎中看不了她的病,钟鹤青寻了有法术的道士来看,都道是因为惊吓得了离魂之症,除非离魂症有了解法,不然此女无法清醒对话。

钟鹤青一直在寻人为这位人证解症,但没人能解。

可巧道录司里几位法术高深的道长为太后做忌,都不在东京城内。

还是孙元景亲自去京郊的深山里,请了一位廖道长来。

这位廖道长也不能立时解症,“此女离魂症颇为厉害,非得是一宗掌门或者避世高人才能解除,再不然,也得是一方大妖才有立时解去的本领。”

钟鹤青短时间内找不到一宗掌门或彼时高人了,至于妖界的大妖,他又从哪里认识?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破案在即,廖老道长只能说寻几位道友商量一番,看能否得到破解之法。

孙元景道,“我问了几句,廖老道长也知京中人心惶惶,约莫这两日便去府上试一试,说不定就能让人开口说话。”

雪玉莹石的光亮映衬着,钟鹤青闻言,眼中露出希冀之色。

若能让芙蕖苑里的人证清醒过来,那就太好了。

时候不早了,虽妖坊热闹依旧,但凡间已近入眠之时。

有人流连忘返不舍回去,一步三回头地磨磨蹭蹭。

钟鹤青无语地叫了他一声,“你要是再不回,下次便莫要来了。”

话音未落,卢高萧就正了身子不再磨叽。

“闻野别不带我,我不磨蹭了还不成吗?”

他求告地说着,一副可怜模样,不想却钟鹤青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向身后看去。

“怎么了?”卢高萧问。

男人没回应,目光从灯火通明的街道铺面,扫到连着主路的昏暗巷子里,视线被昏暗的黑夜阻隔,他低声问了一句。

“好像有什么在盯我们。”

卢高萧立刻不闹了,干咽了口吐沫。

孙元景握紧了手里的浮尘。

但两人四下看了好一阵,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什么都没有啊,闻野是不是你太紧张了?”卢高萧道。

钟鹤青也确实没看到什么,慢慢收回了目光。

“也许吧。”

三人继续往前走去,在走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突然从身后跑来一群小妖儿。

这些小妖儿瞧着如凡人十岁上下的年纪,呼啦啦跑过一大群,所到之处弄得乱七八糟,行人、摊主都气得跺脚骂。

可这个年岁正是烦人的时候,谁也没办法,连带着钟鹤青三人,也被妖儿们冲散。

孙元景被冲到了路中间,卢高萧跌在了路边摊的条凳上,钟鹤青则被挤向了路边的小巷口。

小巷中没有莹石照亮,黑黢黢的如同一滩黑泥沼泽。

钟鹤青不欲停留,抬脚正要离去。

谁料脚踝之上,忽被什么缠住,倏然一紧。

说时迟那时快,钟鹤青立时摸向腰间佩剑,可却有什么先他一步,缠住佩剑的剑柄,将剑一把甩入了巷子深处。

没了傍身利器,钟鹤青一介凡人,顿时落入了下风。

此时耳边传来了孙元景和卢高萧的呼声,他正欲回应,脖颈竟也突然被什么缠了上来。

是藤蔓!

藤蔓不断收紧,脚下将他向深巷拉去,脖颈也令他难以出声。

钟鹤青暗道不好,极目去寻落在地上的佩剑,可黑黢黢地根本看不清。

就在此时,巷子漆黑的深处忽有金光大亮!

那金光射在满地藤蔓之上,缠绕在钟鹤青四肢脖颈的枝蔓,如同被滚水烫到一样,颤抖着火速收了回去。

不消几息的工夫,游若腾蛇的藤蔓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钟鹤青站稳了脚跟,朝着巷深处看去。

方才那巷深处骤亮的金光渐渐收拢起来,由金变棕凝成一片光圈,又从那棕金光亮里,缓步走出一人。

是她... ...

她拾起被藤蔓甩开的佩剑,向钟鹤青扔了回来。

钟鹤青抬手接住,目光定在她身上。

是方才他在妖坊衙门前遇到的那姑娘。

她同方才一样,神色看起来不太和悦,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裙,身材修长高挑,通身并无矫饰,却有种让钟鹤青说不出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