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景在大房做了两日侍卫，他说薛大老爷一直都还算正常，许是当家大老爷的积威深重，没人敢对他怎样，大房也比其他地方要显得平稳一些。
但两人在书房说了两刻钟，书房里就开始吵起来。
夜晚已至，明月高悬，血雾笼罩，血涟漪的波痕再次波动开来。
孙元景不放心，紧贴着书房的门边听着里间的情形。
先是三老爷反复想说动大老爷为他推荐、买官，说了很多好话，但大老爷不同意，说他“毫无为官之命”让他赶紧走，不要烦他。
三老爷就有些急了，开始说自己为家里操持辛劳，家中的钱该有他一份，但大老爷一下就砸了茶盅。
三老爷被震慑得不敢说话了，原本有意要走了，但走到门口又转了回去。
突然说了句。
“说什么？”九姬问孙元景。
孙元景回想了当时的情形。
“那三老爷说，‘我今日非要买这个官，我再不要留在这了，除非、除非你把我杀了... ...’”
孙元景说他这话没说完，大老爷就突然站起身来，他是军中出身，书房里就放着刀。
接着道了一句，“那就如你所愿。”
提到向薛三老爷砍了过去。
孙元景彼时直接闯了进去，用法术制住二人，但薛三老爷还是受了伤。
九姬听完前后，不由地转头看向钟鹤青，后者也恰恰同她对上了眼神。
九姬不由道，“这大老爷杀人可真是利索。”
不愧是行军司马出身。
钟鹤青默然点了点头，又道，“没想到薛三老爷的欲望如此强烈，宁死也要... ...倒不光是走仕途，更像是要离开这个家。”
听起来确实有这层意思。
孙元景亦在旁点头。
“不过眼下想从三老爷口中问出什么，恐怕不可能了。”
三老爷虽然没死却受了重伤，中血波之术的人受伤之后，会神志混沌一段时间，薛三老爷应该会变得跟受了伤的五郎一样，进入一个半昏迷的状态。
既如此，钟鹤青干脆让孙元景，把三老爷弄到薛家后院的偏僻院子里养伤。
“先别让他出来了。”
但也不能送走，唯恐再传染旁人。
不过，薛三老爷愿望如此强烈是出乎众人意料，可他却被大老爷“杀”了，反而被排除在了母主的人选之外。
九姬抱臂在旁，真的很想知道那欲望最强烈的母主到底是谁？
如此强烈的欲望，又到底有没有付出行动呢？
*
当晚，血月照耀下的薛家，寂静中血波涌动，倒也没再死旁的人，于腥气弥散中迎来了初升的日头。
九姬出门时，正遇上三小姐薛如芙正要出门，她走过去问。
“如芙这是要去哪？”
薛如芙跟她行了礼，九姬瞧了两眼她的神色，仍是一脸的病态。
“回婶娘的话，侄女要去拜一拜眠水娘娘，近来总是睡不安稳，盼眠水娘娘能赐福，顺道替大伯母和大姐姐求个平安符。”
她说着，似是想起三夫人也是长辈，连忙又道，“侄女也会替您和母亲都求的。”
不面对薛二小姐薛迎春的时候，三姑娘还算知礼懂事，且她看起来同大房母女关系不错。
九姬点头。
不过对于她说得眠水娘娘，九姬有些摸不着头脑。
端氏县东面群山之间，确实有一片山间大湖，仿若山中明珠一般，唤作眠水。
这眠水不是寻常的湖水，上层看起来平平和其他湖水无甚区别，但是潜在这片湖水下面的，是一种特殊的天水，此水不会结冰不会沸腾，具有封存之功效。
上千年前，狸族的先人为了防止山中灵气过于溢散，而引此水封堵住溢散的灵气出口。
三小姐说完话就去了，但九姬还是没想出来，眠水里面什么时候有了个眠水娘娘。
她正迷惑着，就见豹猫精霍杉从旁过来。
九姬立刻招了他上前，“你可知道附近有个地仙，唤作眠水娘娘的？”
霍杉一听就笑了，“主上这是听凡人说的吧。那不是什么仙人，乃是一位大妖姬。”
他解释说，那还是一位鹤族的妖姬，因着从此地破壳诞生，就留在了此地。
她就住在眠水里面，或许给周遭的百姓行过方便，百姓们分不清是妖还是神，便敬了她做眠水娘娘。
“原来如此。”九姬了解了，但也不免把这位眠水娘娘和薛家的血波之术联系在一起，“会不会是这位妖姬作法？”
霍杉说应该不会，“这位妖姬也在这里住了二三十年了，若是心存恶意，百姓也不会叫她眠水娘娘，且我等也去查看过眠水周遭，未见异常。”
既如此，九姬便没再多问。
*
今日上晌，众人也在钟鹤青的渊墨轩说事。
大家各说了各怀疑的地方，但是除了薛三老爷明确被排除了之外，旁的倒也没有更多确定的进展。
钟鹤青这边，薛四郎还是没有下落，但他却发现，薛大小姐曾给自己的胞弟，托人送过几次钱，但这也是几月之前的事情了，后来送的钱又被退了回来，四郎就没了音信。
除了这个，钟鹤青还留意过问了薛大郎死后薛家众人的情况。
“此事确实对薛家人影响很大，薛家众人因此都沉寂了半年之久，大房更是如此，大夫人神志不清，大小姐据说病了一整年，一直呆在自己院中没出来过，四郎则整日酗酒，直到一年前离家，便没再回来。相比之下，薛大老爷还算正常，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更加神色阴郁，闭门谢客... ...”
钟鹤青正说着，下面人忽然来报。
“少卿，薛家二小姐来了。”
薛迎春来这儿？
众人都很奇怪，钟鹤青干脆让他们先避在堂中，自己去到院中，看看薛二小姐想做什么。
谁料他还没走出堂去，下人又道。
“三小姐也到了。”
薛如芙也来了。
连钟鹤青也挑了眉，然而这时，渊墨轩门口却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二姐来干什么？为什么拿着点心到这里来？你想做什么？”
这一吵闹，双姒和霍杉不约而同地把猫耳朵露了出来。
章徽瞧着两人的猫耳笑了一声，霍杉摸了摸自己的豹猫耳朵，“我没双姒姑娘的耳朵洁白俏秀，见笑了。”
在人的视角里，这般洁白纯净总是惹人喜爱。
章徽不由地看向双姒一双白色猫耳，毛色雪白，贴近耳洞处又粉粉泛红，章徽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孙元景只见章徽和霍杉讨论人家姑娘的耳朵，纵然姑娘是妖，不似凡人一样忌讳许多，可这终归不好。
他低咳着清了一下嗓子。
没引得那两人收敛，双姒反而看了过来。
她此刻露了耳朵，眼瞳的异色也显明了许多，一只碧蓝似夜明珠，一只翠绿若翡翠石。
孙元景也愣了一下。
她问，“孙道长也想听听外面的争吵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