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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称帝(25)

他的眼角都跟着抽了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再得罪了这位,就会被做成人体骨骼“教具”,那才是真·死无葬身之地呢。

“九哥,十一,我已经命人在城门外搭了草棚,号召城里城外的富户都去施粥赈灾,就眼下看来,受灾的主要是平阴和蒙城两处,好在前几日通知了下游的农庄,大部分人都有准备,疏散了不少,灾情不算太严重。”

直到看到城外被劈开的河堤时,燕西昭才真正开始后怕。

当初他是怎么鬼迷心窍的,居然敢算计这两位,还妄想除了他们就有自己出头的机会了,简直是不知死活。

这两位大佬,随便哪一个,弄死他都跟玩一样。

好在……他们似乎更在意跟对方过招,哪怕过招的方式着实让人看着迷惑,但作为一个龙套旁观者来说,老老实实听话,做个本本分分的小弟,才能活得更久一点。

耿九尘并未全然相信他的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看楚逸,然后问道:“你原来打算做什么?以青州为基地,收拢这些灾民,然后自立为王?”

乱世将至,天灾人祸不断,燕国本就是分封制下四分五裂的局面,有强势的帝王压制时尚能齐心合力,那战斗力自然是所向披靡。可一旦没了能让众王信服的头领,各部的内讧和各族心怀“大志”的人层出不穷,想要争权夺位的第一步就是积攒钱粮。

而这些钱粮,只能从最底层的百姓身上擭取,因为高层的官吏和世家,中层的富户都是他们的合伙人,没有他们的支持,想称王称霸都是空谈。

无论是哪个时代,被剥削被压迫最狠的,永远是底层。

而底层,也是酝酿和积累爆发火焰的地方。

正如火山一样,平时沉寂不言,吞噬了无数的黑暗和污垢,然而那积攒下来的火焰一旦爆发时,就会势不可挡地冲毁上面的整个世界。

他要知道,燕西昭,是打算做那山,还是火。

燕西昭却是满心苦涩,自立为王,他不想吗?

他想,可有用吗?

不切实际的梦,还是甭做了,没见连楚逸此刻的眼中,都闪过不屑的嘲讽笑意,在耿九尘面前,他依然是那个需要保护需要照顾的小十一,可在燕西昭眼里,他此刻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青州是好地方,不过有九哥在此,小弟岂敢称王?”

燕西昭心下暗叹一声,还是老老实实地认怂,拱手一礼,说道:“小弟愿奉九哥为王,以解百姓之苦,自此无论南北西东,小弟就是九哥的马前卒,任君驱使,绝无怨言。”

这次他说得诚心诚意,再无虚假,说完之后,终于感到先前被楚逸一直盯着时后背心那种凉飕飕的寒意消失不见,仿佛一直悬在颈间的利刃跟着消失,让他被压抑得快喘不上气的感觉终于释放。

“好,那就先带我去看看你手下的兵吧,看有多少人能用。”

耿九尘倒也不在意他是否真心投靠,在他看来,真假都无妨,反正到了他的手里,早晚,会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毕竟,今生的那枚将胆,他还没来得及给楚逸。

毫不犹豫地拉着楚逸去“阅兵”,他习惯性的动作让楚逸忍不住一笑。

看吧,给九哥养成随时随地都带着他这个挂件的习惯,也不是件难事啊!

第二十二章 大风起兮

二十年前,北燕金甲铁骑号称天下无双,仅五千骑就横扫八荒,将大安十万大军杀得尸横遍野,据说连数十里的黄河水都被染成了红色,数日不散。

那时的燕兵简直是百姓心目中的杀神猛鬼,只要说一声“燕兵”来了,能止小儿啼哭,能唬得老少钻进地窖三天不敢露头。

而现在的燕兵……

耿九尘扫了一眼在校场上正在集合着的稀稀拉拉几千燕军,鄙夷之色还没露出来,燕西昭已经看得心头火起,脸上火辣辣得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重生回来后,就忙着“抱大腿”,发现楚逸“脑子不好”,就开始寻思自谋出路,反正在他眼里,耿九尘是注定要早死的人,他就根本没放在心上过。跟着楚逸重生那么多次,以这位的能耐都没能救回来的人,又何必在意?

可没想到……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枉他苦心孤诣,以为楚逸傻了自己就有机会翻身做主,结果发现还是做梦比较快。

差点被楚逸弄死不说,好容易学聪明了决定干脆交出所有兵马继续当个抱大腿的小弟,可没想到自己的兵……他回来也是头一回集合待命,平时跟在身边的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亲随,真没想到下面的人如此拿不出手,简直打脸打得他头都抬不起来了。

明明号称几十万大军,实际也就几万的正规军,除去守城的轮值的请假的,今天集合检阅令下来,到场的居然连一万都不满。

这还不算,来得人一个个懒洋洋打着哈欠,衣冠不整嘻嘻哈哈,挎着肩膀甩甩搭搭的三五成群说着话聊着天,别说横竖成队列了,就完全没有一点儿能立刻操刀作战的模样,哪里像是精兵猛将,游兵散勇都比这看着强悍得多。

“就这,也算兵?”

“你当我是收垃圾的么?”

耿九尘觉得自己先前真是想多了,在平南侯府遇到的,本以为是够差的了,现在才知道,没有最挫,只有更挫,那些废物只怕都算是燕西昭手下还能拿得出手的,其他这些……简直……说是兵痞都抬举了,老爷兵?少爷兵?总之放眼望去,就是一群废物。

这才二十年,大燕的兵马就荒废成这样,南安就更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难怪……楚逸当初不肯再屈就南安小朝廷,去当个呕心沥血的卧龙凤雏,而是干脆掀翻了这个世界,自己当家做主……要不是他坚持不肯自己登基,而是非把地位让给一个死去十八年的他,或许天下早已步入太平盛世,而不是这样一遍遍地消耗着这个世界的生机和他自己的气运,无限重启。

耿九尘有些唏嘘,也有些心酸,当初他真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转头看看正揪着自己衣角站在身后,手里拿着根兔子糖,一双黑白分明的杏核眼满是好奇地看着校场上那些大汉,没有惊惧害怕,只有单纯的好奇,似乎只要在他身后,就什么都不怕。

这哪里像是几年后便叱咤风云,纵横沙场的一代天骄?

燕西昭擦着额上冷汗,陪着笑说道:“我就说了,那些人把我撵到这里来,说是让我接管河东,可给我的都是这些废物,前几日去挖渠就跑了一小半,剩下这些要不是身无分文等着领饷银,只怕早不知跑哪去了。”

能跑哪去?他其实知道,耿九尘也知道。

周围那些大农庄和豪门堡寨,都在招揽人手。这些兵痞肯带着自己的兵甲过去的,都能混口饭吃,而留在城里的,眼看着要抗洪,还要打仗,朝不保夕的时候,先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