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似火,半边落霞半边山,她突然听见他开口说话。
“你总跟着我,为什么?”
她愣住,左看右看,周围也没其他人,他在和谁说话?
殷雪厄慢悠悠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睛含着浅浅的笑意,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脸上。
“你跟了我半年,我偷懒时你在,睡觉时你在,沐浴时你也在。”
他偷懒时,她捧着下巴蹲在他旁边偷看。
他睡觉时,她试图用手给他挡太阳。
他沐浴时,她站在屏风后面捂着眼睛碎碎念非礼勿视。
“你是什么品种的色鬼?”他回过神,话锋一转,“不过你眼光还不错。”
曲秋橙:“……”
她太过震惊,一时不察脚滑从树上摔下去,他想伸手抓她,手指穿过她的身体眼睁睁看着她摔在地上。
曲秋橙感觉不到疼,也没什么反应,仰面躺在地上,呆呆地抬起眼,目光穿过漫山的红色枫叶和树上的他相对。
他居然真的看得见她。
半晌。
“我不是鬼,也不是什么色鬼。”她想了想,诚实道,“我是你未来的女朋友。”
殷雪厄从树上跳了下来,屈膝蹲在她身边,身后的黑色马尾顺着双肩往下滑,发梢垂落在她身侧,他单手托着下颌,眼睫下垂着瞧她,懒洋洋道:“女朋友是什么?”
曲秋橙坐起身,离他很近很近:“女朋友就是,你未来的心上人。”
他将她上下扫了两遍,却没说话,她忍不住问:“你看什么?”
他抬起眼,眼梢微扬,淡声道:“看我未来的心上人。”
曲秋橙:“……”
她震惊:“你都不反驳一下吗?居然这么简单就相信了?万一我是胡扯的呢?”
他摇摇头,屈指在她脑门弹了下,只弹到一把空气,似是遗憾,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又看了看她的脸。
“你死了?”他冷不丁地问。
曲秋橙:“……你可以盼着我点好。”
她坐起来,也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同样落空,撇了撇嘴:“死的是你,不是我。”
他平淡地“哦”了声。
“你不好奇你是怎么死的吗?”
“那我是怎么死的。”他随口问。
她噎了一下。
他笑了,撩起长袍盘膝坐在地上:“我什么时候才能认识你?”
“三百年后。”
“这么久。”他嘀咕,“不能一觉睡醒就是三百年后吗。”
他抬起眼睫,颇为认真地道:“若是我现在给你弄一个躯壳,你能不能进去?”
曲秋橙:“?”
殷雪厄兴致勃勃:“听闻这世上有锁魂法,倘若将你的魂魄锁在某具躯壳里,你是不是就只能留在这里?”
曲秋橙:“???”
他笑着,唇边露出两颗略显尖锐的牙尖:“开个玩笑,你怎么这么不禁吓?”
曲秋橙心想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反倒像是试探。
这小混球搞不好真的有在思考“锁魂”的可能性。
她没能陪他聊很久,天黑之前她突然意识溃散,这场短暂的梦似乎快要结束了。
“殷雪厄。”临走前,她将唇凑到他脸颊边轻轻吻了下,轻声道,“三百年后见。”
他看着她一点点消失在眼前,眼里的笑渐渐淡却,指尖轻轻碰了下被空气亲吻的左脸:“骗子,你根本没亲到。”
-
曲秋橙睁开眼,有一种非常真实的回到现实的感觉。
因为身体实在是又酸又痛。
她后知后觉想起入梦前究竟和殷折雪干了些什么事,僵硬地转动脖子,鼻尖抵着男人的喉结微微偏移。
黑色的咒纹缠满他的脖子,像勒住野兽的绳索,偏偏裸//露在外的皮肤又冷又白,形成一种诡异又漂亮的视觉差。
她盯着他脖子看了会儿。
很奇怪的,她莫名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好,呼吸时轻松愉快的节奏,阖眸时散漫餍足的心理感受,将她肌肤相贴揽进怀里的充实舒适。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猜测这可能就是缚灵珠的正面作用,能够将双方的感受微妙地互相传递。
所以她现在应该是什么感受?
几秒钟后。
曲秋橙:肌肉酸痛的感受。
她拧着眉稍稍挪开脑袋,又被一只手拢着后脑勺摁了回去,简直要把她安在他身上。
殷折雪另一只手温和地轻抚她后背,指尖掠过光滑的腰间,轻轻捏了下,酸爽感瞬间刺激到天灵盖。
曲秋橙倒吸冷气,一把攥住他的手按了下去,恼怒道:“殷折雪!”
他没说话,下颌蹭着她耳尖,任由她攥着他的手丢出被子,她刚把被子拉上去,他的手又慢腾腾挪了回来。
“……殷折雪,大家都没穿衣服,你能不能不要只摸我,顺便雨露均沾摸摸你自己?”曲秋橙忍耐着问。
殷折雪说:“不能。”
曲秋橙还想说什么,他扯过她的手放在他腰上,不紧不慢道:“不过你可以礼尚往来。”
曲秋橙:“……”
他真的很像一个刚拿到新奇小玩具的小孩,明明昨晚看过、碰过,甚至还亲吻过,第二天醒来仍旧对美丽可爱的小玩具爱不释手。
算了。她叹了口气。
谁让他是她的男朋友呢。
殷折雪垂眸看着她,手指不动声色地为她梳理酸痛的经脉,她不满地皱皱鼻子,睡得酡红的脸皱成一团,但很快从中觉察到一丝奇异的舒适,微微眯起眼,不自觉地将身体更紧地贴过来,喉中慢慢发出喟叹般的声音。
他动作一顿。
……
曲秋橙再睁开眼时,殷折雪已经不在了,她能感觉到浑身上下舒爽轻快,经脉中被他梳理的灵力懒洋洋地流淌,这具身体的修为好像更进一步。
她换了身干净的白色套装,头发也没怎么打理,松松扎个低马尾便出门了。
大约是还有点累,她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周身气息隐有几分冷意。
顾影风第一眼看见她时还以为那是他熟悉的清冷苏师姐,愣了会儿神,直到她举止自然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早,顾师弟。”
他下意识回:“早,曲师姐。”
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有点纳闷,曲师姐今天怎么突然穿白色了?
曲秋橙倒是备了好几套其他颜色的衣裳,但她早上起来从芥子囊里摸出来的第一套就是白色,懒得再换,索性便穿上了。
或许是她太久没穿白色,浮仙舟上不少人都多看了她两眼,连容非愁都忍不住说:“你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
曲秋橙剥开一个橘子,含糊道:“什么不一样?”
“气质不太一样。”容非愁说,“我刚看见你还以为你换了个性格,像顾影风那样。”
像顾影风那样?觉醒种厄?
她咽下橘子,有点好笑,她怎么可能觉醒种厄,就算要觉醒种厄,也应该是“苏轻挽”觉醒。
容非愁顺便把昨晚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最后又说:“你回来之后灵族那边就闹翻天了,他们现在正在查究竟是谁闯进的水城,目前还没查出个结果,他们倒是怀疑微阳和我们串通,可惜没有证据他们不敢随便动手。今日上午来了两波人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