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明知笑道:“秧宝啊,我们要娇养,她的房子我准备买在市中心,安全。”也不用多大,有个小一进就成。
便是嫁人了,孩子受了委屈或是邀个朋友、闺蜜聚一聚,这不也有个地方。
颜明霞一听就知道弟弟近些年手里没少存钱,要不然,说不出这话。
“郊区好宅子可不多,大都是四五户挤住在一起的大杂院,这样的房子买了,想让人一次性搬出去有点难。”
颜明知听着,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价格便宜。两三进,有个六七千差不多就能拿下。市里的小宅子嘛,要看维护的怎么样,好些的,没有个四五千你别想,差的,一千的也有。”
颜明知点点头,准备明天打电话托几位朋友帮忙先踅摸几套,回头到了京市,带东铮、沐卉看看再定。
姐弟俩又说了会儿话,眼见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就赶不上末班车了,颜明霞这才拎包下楼,坐公交回家。
她和丈夫都在纺织厂上班,1956年公私合营后,纺织厂经国家扶持,飞速发展,家属楼、工人娱乐设施等先后建起,他们夫妻俩是双职工,分房有优先政策。
当年就拿到房门钥匙,住进了筒子楼。
一个十平方的单间,房中有一张书桌,平时给孩子们写作业用,到了饭点,书本一收,当餐桌。
除此之外,屋里还有弟弟给她陪嫁来的一台缝纫机和一张双层床,早先孩子小,她和老伴住下面,三个孩子住上面。
随着孩子一天一天长大,上面住不下了,东铮被她送回了弟弟家,孩子怪她,可她有什么办法,屋子就那么大一点,一家人的衣物、杂件都只能往床下塞,衣柜都不敢摆,哪里还能挤下一张小床。
老大结婚那年是赶上好时候了,单位新盖了栋家属楼,小两口都是厂里的职工,分得一个单间。
到了老二这里,她是没法了,总不能让新媳妇跟公公挤住在一间屋子吧?
她求了爸妈,求弟弟。
原是想让爸妈将老弄堂的屋子让出来一间,谁知道老二媳妇是个贪心的,婚前提了要求,房子最少要有两间。
弟弟说动苏秀兰,接了爸妈过去,结果没住半年就出事了,老俩口跟苏秀兰吵架,一气之下,喝了农药,虽说抢救及时,倒底是伤了身子。接过来,跟她没住两年,二老就先后去了。
这事,她能怪谁?
怨苏秀兰吗,起因在老二这里。
颜明霞一路胡思乱想地回了家。
“妈,回来了。”
颜明霞惊讶地看向上铺披衣坐起的二儿子吴志军:“你怎么来了?”
吴志军揉着眼打了个哈欠:“下午陪小娟去百货商场买鞋,瞅见你和小舅在买毛毯,这不就回来问问,是东铮一家要回来了吗?”
“嗯,”颜明霞放下包,脱下棉衣,接过丈夫倒的白开水,捧着暖了暖手,“说是考完试就回来,我和你小舅算了下日子,差不多这两天也该到了。”
吴志军:“没问具体时间?”
“没有。”颜明霞想了想,“我明天再给他打个电话。”
“定好时间跟我说一声,我提前请假去接。对了,妈,东铮回来这事,我舅妈知道吗?”
颜明霞脸色瞬间不好了:“她眼里就没有东铮这个儿子,告诉她干嘛?”
“血缘关系在那搁着呢,东铮回来,能不去看她?”
颜明霞一时沉默不言,她是知道的,东铮从小就渴望跟苏秀兰亲近。
是那女人一再地将孩子推开。
“对了,妈,”吴志军跳下床,抱着颜明霞的胳膊小声道,“我小舅跟舅妈离婚,分了多少钱啊?”
“胡说什么,你小舅那么硬气的一个人,哪会要姓苏的钱。”
“我舅妈又不是小气的,多少会给点吧?”
知子莫若母,儿子一再提钱,让颜明霞心里不由提起了警惕:“吴志军,你想干嘛?”
“嘿嘿,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想借点花花。”
第40章
颜明霞气得抓起扫帚一顿猛锤, 将儿子打了出去:“滚!吴志军,我告诉你,别说你小舅的钱, 就是我手里的那点, 你也别想掂记, 养你这么大, 给你娶妻, 人家父母给孩子做的,我颜明霞一样不少, 甚至因为你,你外公外婆……”
颜明霞哽咽难言。
丈夫吴大山扯扯她的衣袖,让她小声点,门对门, 屋挨屋,左右邻居都听着呢。
“妈!”吴志军跳着脚将母亲丢出来的两只皮鞋套上, 捡起地上的军大衣抖了抖,往身上一披,不满道,“外公外婆的事你别往我身上赖啊, 我这小肩膀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再说,这话传出去, 你让我日后还咋混!工作还要不要了?”
“滚——”
吴志军悻悻地摸了下鼻子, 转身就走,走到楼梯口, 想起一事, 又回头道:“那还要我接东铮吗?请一天假,我这月的奖金可就没啦。妈, 你补我15块钱吧?”
颜明霞指着他,气得浑身直哆嗦。
吴大山忙冲儿子挥挥手:“行了,快回家去吧,别惹你妈了。”
吴志军耸耸肩,穿着大了一号的皮鞋,拖啦拖啦下楼走了。
颜明霞被丈夫扶回屋,门一关,拿毛巾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你也是,跟他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这话说的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吴大山,他是孩子吗,他比东铮大一个月,今年29岁,结婚十年,早已成家立业,就这,你还管他叫孩子,还说他不懂事?”
“不管多大,在我们当父母的眼里,他可不就是个孩子。”
“呵!”颜明霞冷笑一声,放下毛巾,就着脸盆里的凉水洗把脸,依着书桌道,“明知辞职了,他准备跟东铮沐卉去京市,帮他们带带孩子。爸妈走时说了,那套房留给东铮,等他回来,我跟他说说,就当咱租了,看市价,人家付多少房租,咱们给多少。”
吴大山悉悉索索摸出根烟点燃,半晌没吭声,显然不愿意,既不愿意让儿子还房,也不愿意掏钱付房租。
可这事跟妻子谈不拢,关键在小舅子那。
遂翌日一早,他就找上门了。
颜明知刚起床,开门见是他,诧异了瞬:“姐夫。”
吴大山“嗯”了声,进屋打量眼,摆件少了,座钟、钢琴、酒柜、酒具、茶叶、茶具,还有阳台上的藤椅、小方几、几盆花草都没了,屋子倒是一下子变宽敞了。
“坐,”颜明知招呼道,“吃早餐了吗?”
“吃过请假来的。”
颜明知更诧异了:“有事?”
吴大山不自在地咳了声,坐在主位的沙发上,努力挺了挺腰板,道:“当年爸妈在你家满打满算也就住了半年,后面一年多在我家,二老身体不好,都是我和你姐在伺候……爸妈走前,不是说他们的那套房让志军住着吗,我想这么多年了,是不是也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