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东铮等学生走完,慢慢踱到教室后面,双手负于身后,看着乖乖坐着没动的娘四个:“说吧,闯什么祸了?”
沐卉跟秧宝神同步地抓抓脸,冲颜东铮嘿嘿笑了声,摇头道:“爸爸我乖乖哒。”
“没闯祸。”
颜东铮才不信呢,沐卉、秧宝、老二,就不是爱学习的,没闯祸方才能这么乖?
老老实实地坐着待了四十多分钟。
“懿洋你说。”
颜懿洋顶着妈妈妹妹的目光,笑笑:“妈妈为我和老二跟张兰干了一架……”经过一说,颜懿洋又道,“两耳光,我不觉得妈妈打错了。只是现在她磕掉了两颗门牙,要死要活的。你知道的,世人大多同情弱者,接下来的舆论可能对妈妈不利。”
“无碍,俞言博不会任事情闹大。”颜东铮把书本、教案,递给老大,伸手抱起秧宝,交待道,“帮我送去办公室,位置靠窗第二个。”
颜懿洋应了声,拿着东西去办公室。
沐卉一听他说‘没事’,立马满血复活,其实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就像老大说的,万一张兰要死要活的闹起来,家里肯定要出点血,这不是给家里添麻烦吗:“颜老师,你方才的故事真是讲得太好了,我听得都快睡着了,一闭眼脑子里都是你描述的春秋美食……”大块的肉呀,一口咬下汁水横流,光是想一想,就馋得不行!
“呵!”颜东铮看着她冷笑一声,“睡着了?”
沐卉一秒钟人间清醒:“不、不是,你听错了,我的意思是我本来都快睡着了,结果你讲的太生动了,我一闭眼脑子里都是你描述的吃食……咦,这么说好像也不对……颜同志,你相信我,我真的没睡……”
颜东铮懒得理她,抱着秧宝就走。
老二连忙跟上。
沐卉站在原地,弱弱道:“……真没睡!”人生第一次,她听课这么认真,咋就不相信她呢?
回去的路上,一家人拐了个弯,去了趟连队医院。
沐卉头上的纱布该换药了。
她恢复的很好,纱布一揭,伤口已经愈合结痂。
护士戴着手套轻轻地按了按,虽还没有些红肿,却没有血水流出:“可以拆线了。”
沐卉巴不得早点拆线呢:“拆吧。护士,今晚我能洗头吗?”
“最好不要。”
“那要多久才能洗?我头上都臭了。”
秧宝凑过去闻了下,忙拿手对着小鼻子扇了扇:“妈妈,爸爸给我摘了好多花,回家你挑几支香香的戴头上吧。”
沐卉白了闺女一眼:“那更难闻了,臭香臭香的。”
秧宝挠挠脸,继续给她出主意:“要不你像我一样,把头发剪得短短的?”
“不要,我好容易留一回长发,有个女人样。”
秧宝冲她摊摊手,表示那就没办法了。
护士哈哈笑道:“再忍几天。”
沐卉叹气,心情低落。
几人到家,韩连长已经走了,隔壁静悄悄的,铁将军把门,张兰母子不知去哪了?
丰饮香夫妻还没有下工回来。
树荫下的老母鸡突然咯咯叫了起来。
老二一溜烟跑过去,扒开母鸡,捡了个白白的鸡蛋:“蛋、蛋。”
“咦,还真下蛋了!”沐卉惊奇地走过去,拿在手里看了看,热热的,好新鲜啊,“走,冲鸡蛋茶喝。”
暖瓶里有中午起的热水,鸡蛋磕进碗里放入盐巴,点上几滴茶油和一点白酒,打散,冲入开水,半碗鸡蛋茶就好了。
老大和他爸一样,有点小洁癖,沐卉先问颜东铮:“颜同志,要不要来一口。”
放了白酒,还是有点腥。
颜东铮摇头。
懿洋抿了口,喂妹妹。
老二急得围着两人直打转。
秧宝大大喝了口,鼓着腮帮子,看着她二哥眼里都是笑。
老二扒着碗,一个长吸,把鸡蛋水全吞了,碗往妈妈手里一塞,得意地背过身,屁股冲着秧宝和他大哥一撅,摆着小身子晃了晃。
那样子,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颜懿洋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
老二踉跄着往前奔了几步,回头冲他大哥呲了下牙,跟颜东铮告状道:“哥,坏,打!”说罢,还撅着屁股给他看裤子上的脚印子。
一家人谁也没理他,齐齐看向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一团钞票。
沐卉弯腰捡起,数了数,给颜东铮看:“五张崭新的大团结。”
“竟革,”颜东铮冲儿子招招手,“来,告诉爸爸,这钱哪来的?”
老二哪知道。
颜懿洋想了下:“他午睡起来就有了。”
当时,秧宝还问老二兜里装了什么?鼓鼓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猜测是喃永给的。
沐卉把钱递给颜东铮:“明天你带秧宝做完针灸去趟她家,把钱给人家。太多了!”
颜东铮点点头,接过收好,拿上扁担砍刀朝外走道:“我去西南坡砍些柴,顺便找连长问一下张兰的情况。”
不管因为什么,沐卉都打了张兰两耳光,作为丈夫,赔钱也好,道歉也罢,都该有他出面处理。
“爸爸,等等。”颜懿洋拎起两个空酒瓶,拉上老二,“玉波说,母鸡喜欢吃虫子,我和老二去西南坡捉些。”
父子仨结伴走了。
秧宝也想去,只是,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脚脚,没吭声。
沐卉提起暖瓶倒了点水进鸡蛋碗里,涮涮一口饮尽,舀水把碗洗净,抓米下锅道:“秧宝帮妈妈烧锅吧?”
秧宝小脸一亮:“好。”
沐卉把她抱坐在灶后的小凳子上,帮她引燃,抱了劈好的干柴放在她手边。
司务长给的老南瓜,切一块,跟米一起熬粥。
喃永拿的腊肉,中午没有吃完,还有巴掌大一块,切片跟青椒一起炒。
再拍个黄瓜,炒个小白菜。
做好,沐卉骑车带秧宝去食堂买了十个黑面馒头。回来经过小卖铺,她进去挑了一大四小五个盘子,十个粗瓷大碗。
这样再有客就不用找丰饮香借了。
颜东铮在西南坡没有找到韩连长,听人说,韩连长找后勤借卡车带张兰和两个孩子去镇医院看牙去了。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颜东铮带着两个儿子往山上走了走,到了荒地边缘,拿砍刀砍杂木。
他做事细致,砍下的杂木截好、捋顺,人家哗哗砍了一堆,他一担柴还没弄好。
颜懿洋带着老二,在砍伐过的树坑里捉虫子、白蚁,遇到干木耳和认识的野菜也摘,兜在脱下的小褂里。
沐卉眼见饭菜都凉了还不见爷仨回来。
骑上自行车,载着秧宝去迎。
直迎到山脚,才看到三人从山上蹒跚下来。
“一担柴,咋弄这么久?”沐卉支好车,接过老大手里的小褂看了眼,几乎全是干木耳、野蘑菇。
颜懿洋将装满虫子堵住口的两个酒瓶放进车篮,小心地从兜里掏出三枚鸟蛋给秧宝:“爸爸不善砍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