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信仰1(7)
顾沅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也终于落定在振羽脸上，三秒钟后，他威慑道：“别做多余的事情。”
“检查都不做，怎么排除急性肝炎的嫌疑啊？”振羽分辩道。
“不发烧、不呕吐就不可能是肝炎，这是一个医生应该具备的基本知识，我真不知道你在大学里是怎么学的鉴别诊断。”说着很不客气的话，但顾沅的语气依然平淡无波，就好像佛与俗人，高下立辨，泾渭分明。
振羽的脸上顿时开了满堂彩。
顾沅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她的病历纸上敲了敲：“有什么想法就写在这张纸上，别擅自往病历本上搁，别做影响我医疗水平的傻事。”
这……这……
振羽低下头，心中暗骂顾沅的凉薄刻毒。
如此一日过去，振羽高涨的情绪如今已经被内火焚烧得连渣都灭了。
以前实习的时候也不是没跟过门诊跟过牛人，可是老师就是老师，态度良好，循循善诱，对她那叫一个细心耐心加慈心。浑不像顾沅这样，板着一张比白血病还要惨白的脸，眯着一双比黑色素瘤还要浓黑的眼睛，说着比乌鸦嘴还要言灵的话，看振羽的目光就像玻璃板下的纸片一样无足轻重。
振羽被打击了。
身为一个名牌大学博士……肄业的自尊心，被深深的伤害了。
振羽再瞅瞅身边的太阳菊，怎么看都觉得它那舒展的小花瓣蔫黄蔫黄的，就像自己的脸一样，浑然没有雨露滋润下的朝气蓬勃，难道今早上掺水的时候掺成酒精了？怎一副酒精肝似的病容啊……
这时候临近下午四点，病人已经不多了。振羽一个不留神，手底下压着的病历纸就被抽走了。再一抬头，顾沅正垂眉敛目地检查着。
Oh no……我的作业本，就这样被抽查了……
上面还有我的涂鸦你的小像，而且还是歪瓜裂枣的小像……
而顾沅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才退给了振羽。振羽心中像揣着十五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而他脸上依然没有表情，连怒色也没有，只是很平静地看着振羽，很平静的说话。
“我听说你是百伽图医学院毕业的，还是个博士生。”
“……就算是吧……”振羽心虚地说。
“为什么到这里来了？”
“我英语不太好……”
他挑挑眉，没做声。
“博士学位也没拿到……”
他的眉峰落了下来。振羽却宁愿它继续挑着。
“难怪了。百伽图医学院的学生不是出国就是进一线城市，还很少有愿意到地方的。”
振羽专注地看着他那薄薄的，几乎不怎么动的嘴唇，强迫自己对他的发音方式产生好奇，而故意忽视他说了什么。
“就目前你跟着我的这几天来看，就算只是个肄业生，百伽图医学院的基本功却没丢。”
振羽迅速抬起头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不相信？你以为区区一个新入院的住院医，值得我去调查她的底细？”
“可是今天我写的诊断，有一半都是错的……”
“你现在的水平只是医学生的水平，对一半就很了不起了。而我是消化科的教授，水平能跟你一样吗？”
振羽迅速又低下头——不带这么夸人的……抬高自己埋汰别人……
“你要是想对付着有个工作就好，就这家医院而言，你的水平已经绰绰有余了。不过，如果你还想回到百伽图医院工作，对自己的要求就必须更严格。”
振羽又抬起头来，这一次，她堂堂正正地看着顾沅的眼睛。
“我……还有机会去百伽图医院工作吗？”
“为什么不行？我们有基地医生，有进修生，还有人才引进。百伽图医院的大门从来不对热爱医学的人群关闭。”
“不过，想考80分的人必须以100分为努力，想回百伽图医院，你的水平必须比你的同学们更高。”
“这么说来，就算我英语不好，也还有机会回去了？”振羽激动起来，她觉得顾沅的话就像上帝打开的另一扇窗……不，顾沅就是她的上帝……
“那当然不行。”
“咚！”那扇窗又关闭了。
“没有出国镀金的经历，就算进了百伽图也会被淘汰。现在最前沿的医疗技术还是被欧美国家掌握着，不学习，怎么进步？”
顾沅环视一下周围，目光幽幽的，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语气里更是说不出的倨傲：“我想，你该不是真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天生我材必有用，朽木除外5
太戳心窝了，戳心窝的感觉原来除了疼，还有——
振动羽翅的感觉。
振羽迅速回头看了一下灯箱下方的太阳菊，觉得它看起来是那么的鲜艳，每片花瓣都舒展着，仿佛笼聚着太阳的光芒。
“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下。”
这时候顾沅已经拿好东西走到了门口，只微微偏着头，墙壁上落下他雕塑般的侧颜。
“你的绘画功底还不错，至少抓住了特点。不过我觉得丑化我的形象远不如医疗美术来得重要。至少画器官有人给你钱，画我只会给你白眼。”
振羽立刻谄媚道：“顾老板，以后我一定把您画得特别好看，像少女漫画中的男主角一样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绝不像今天这般发挥失常。”
而顾沅只翻了翻白眼，就推门出去了。
就算这样，振羽也觉得他的背影特别高大，特别帅气——
就像神一样。
留下需仰视的背影。
当可可听闻振羽那一番犹如滔滔洪水般的赞誉之词后，也只是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百伽图医院的医生是不错，但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百伽图医院的口碑是很好，五个指头也有长短。至少到咱们医院来的这两位，口碑就一个天，一个地。”
振羽闻言警觉了起来。“你说的是龙天？他去哪儿了？”
“去急诊科啦。据说副院长钦点的，客客气气地请他去顾问，结果他才去几天就把人都得罪了。”
“怎么说的？”
“说他恃才傲物。”
“顾老板也恃才傲物。”
“说他指手画脚。”
“顾老板也指手画脚。”
可可瞪了振羽一眼。“说他调戏妇女！”
“顾老板……还真没有。”
振羽扒着床沿好奇问：“他是医生，怎么能调戏女患者呢，这不是违反职业道德吗？再说了，急诊科的病号脸不是惨白就是蜡黄，有什么好看的，他也看得上？”
可可又瞪了振羽一眼，没好生气地说：“所以他只调戏护士，还老跟国外比。说中国女子漂亮，皮肤细滑，身材纤细。欧美范儿的骨架子大，骨盆尤其大，连子宫都搂不住，脱垂的比比皆是。非洲范儿的不注意保养，胸脯直接耷拉到肚脐眼，洗澡的时候还要跟翻面口袋一样翻到肩后去……”
“他去过的国家还真多诶……”振羽由衷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