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信仰1(64)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一心想要救她,她却一心只求速死。
我该遵从她的选择吗?
还是……
只遵从我自己的心?
这时候,夏荷依迷乱中的一声高呼如惊雷一般震醒了他!
“安格,安格,你是来接我的吗?等等我!”
刹那间,他的脑子里像雪片一样闪回着各种画面——
有着绝世容颜的少年。
含泪带笑的苍白的脸。
摁在玻璃窗上的手。
冰凉的指尖。
掌心紧紧贴着他的手背。
龙天,你能发誓吗?
一辈子照顾她,爱护她,把她视为自己的生命。
无论遭遇什么,都绝不会遗弃她。
作为我的遗愿,你能做到吗?
龙天目瞪口呆,面对着记忆中绝美的少年,轻轻对他说。
安格,安格,你不想她死的,对吗?
少年赌气般跺了跺脚,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悲伤的泪水。
好。
我答应你。
当年我救不了你。
今天一定会救夏荷依。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回夏荷依!
龙天吸耸了一下鼻子,咬着牙转过身,爬到振羽身边继续检查。此刻她也是灯尽油枯、神志不清,大概感觉到有人在触碰,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手,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把龙天的心扔进油锅里炸了个通透——
“龙天,救我。”
龙天只觉得后槽牙都要被自己咬碎了,他的后颈上像是摁着一只无形的手,强压着他的头低下来:“丫头,再坚持一下,救援部队就要来了,他们一定会救你的。”
振羽却恍若未闻,只是抓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
“龙天,救救我……”
“求求你,别离开我,别抛弃我……”
一直昏迷不醒的她难道听到了他的心声,知道他心中的决定?
龙天用另一只手触摸着她的面颊,感觉着她的躁动,她的不安,她的虚弱,她的无助。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把她身上的病痛全部转嫁到自己身上——
也好过他承受道德与情感的双重煎熬……
当一股血腥味从口腔里弥漫开来,他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等了。不停抚摸着面颊的手倏然垂落,抓住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往外掰。
这是一场脚力。
振羽天生一股韧劲,昏迷之后尤其力大,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赌在了这几根手指上,死活也不肯放开。龙天几番争夺也不能掰开她的手,他叹了一口气,低头注视着她的脸。
清醒之后,她会知道自己曾经如此绝望地哀求过他吗?
清醒之后,她会想起他在这样的哀求中绝情而去吗?
一滴,两滴。
他的泪水,不,是他心头的血。
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杨振羽,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在你的眼睛里,这个世界非黑即白。
龙天缓缓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振羽的手背上,用了几乎把指骨捏碎的力量。
振羽终于吃不住劲儿,松开了手。
龙天捏住她的手顿了顿,这才丢开来,准备起身离开。
而她居然还不知悔,顽固地用双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自己的皮肉之中。
龙天扯了几下扯不动,指尖聚力,从肩头撕下一整条衣袖来,扔给了她。
而昏迷中的振羽依然死死地抓住那截衣袖。
眼泪大滴大滴涌出了她紧闭的双眼。
就算是神志不清。
振羽却也知道。
她已经失去了他。
永远的失去了他。
☆、然诺重,君须记4
当振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转移到了病房里。
“你醒了。”
熟悉的无机制的声音,下面隐藏着暗涌的岩流。
而她,居然会觉得很欣慰。
在生死一线之后,哪怕只是听着顾沅的声音,也会觉得犹如天籁。
她尝试着对他微笑,并回答他:“是啊,我醒了。”
同记忆里一样的面色苍白没有血色,一样的眼眸深幽宛如夜火。只是那茫茫野原中的冶火似乎又更加浓烈了。
“我要对你进行体格检查。冒昧了。”
说话间,他已经以极其熟练的手法开始了对她的一系列检查。比起温暖安慰的话语来,顾沅显然觉得行动更能够代表自己的专业性。
果然还是这样。
自己只是他所有病人中的一个。
而他始终是恪尽职守医生一名。
振羽缓慢地眨着眼睛,她真的感觉到自己的睫毛上像是停着一只蝴蝶,缓慢而优雅的开合着翅膀。
“谢谢你,顾医生。”她疏远而又客气的微笑着。
“知道你昏迷了多长时间吗?112个小时,我差点就在你的诊断证明书上写‘脑死亡’了。”人都这样了,他还是不忘挖苦两句。
“什么病?”她细声细气地问。
“肺炎。”他回答得干净利落。
“死亡率好高的病,还好我底子好。”她的脸上轻轻滑出一个笑容来。
他的手底下莫名停了一下。
“是上天在怜悯我。”
顾沅的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快,振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直起了身子。
“看来已经没大碍了。好好休息两天,凭你那死不了的底子一定好很快。”
他转身欲走,身子却摇晃了一下,靠在振羽的病床上,发出吱呀一声。
“没站稳。”
他似乎是在解释,但也并不在乎别人有没有听见。等他离开后,一屋子的病友才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姑娘啊,顾医生虽然表现得很冷淡,其实很担心你的。头几天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他都是整宿整宿守在你的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你的。”
“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那是监测病情变化,负责任的医生才会这样做的。”
“现在哪儿还有主管医生对病人这么上心啊?”
“可能是家属吧……”
病友们相互一言一语地讨论开了。振羽却只是觉得累,很累。眼睛刚要闭上,问题忽然又抛回给了她。
“姑娘,顾医生到底是你什么人?”大家异口同声的问。
振羽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答非所问道:“这几天,到过我床前的医生,除了刚才这位,还有别人吗?”
“你刚进来的时候,呼啦啦跟着好多人,我们也分不清谁是谁,不过顾医生是一直都在啦。”
“他的存在感太强烈了,倒想不起来还有别人来过。”
振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有个肤色很深,看起来很彪悍的医生,他来过吗?”
“没注意……”
“没见过……”
“没印象……”
够了,我已经知道了。
振羽心中暗暗点头,这才缓缓回答道:“刚才出去的顾医生是我同事,我们曾在一个科室共事过一段时间。”
“哦,原来是这样啊……”
病友们因为无聊而催发的八卦精神被无情地打压了,议论声顿时小了下去,偶尔冒出一两个声音说“就算是同事也未免太关心了吧”,振羽也胡乱搪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