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风云(3)
换做三年前……
好想苦笑啊……只是，连苦笑都不够的……
之后的颁奖礼，龙旌都仿佛在梦游中前进，只能如同一个智能机器人一样做出最简单的回应。好像《无印》得到了最佳电影，好像张志毅导演上台之前拥抱了一下自己，好像经纪人在旁边悄悄的推着自己，好像颁奖礼已经结束了……
当所有人都站起来准备退场的时候，龙旌这才有了一点反应，连忙随同熙熙攘攘的人群离开了这片姹紫嫣红之地。进来的时候，明明觉得这红地毯这么鲜艳这么好看，为何出去的时候，却涨人眼目般的浓艳窒息……
忽然身体被撞了一下，一个记者拼命挤上来：“对于刚刚苏从嘉发表的退出影坛的宣言，请问龙先生是何感想？”
仿佛雨后春笋一般，呼啦围上一堆人来，各个用手榴弹似的麦克风对着他。
多年来在各种闪光灯和话筒面前已经游刃有余的他忽然有些失措了，他低下头，只想躲开这些烦人的记者。
“抱歉，抱歉，龙先生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经纪人连忙上来解围。
“人人都知道，今晚的影帝之争，就是龙旌和苏从嘉之争。结果苏从嘉一得影帝就宣布退出影坛，难道你们幕后有什么交易？”
交易？
龙旌飘忽的脚下一个顿足。
他猛然回过头来，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愤怒着：“请不要用这样的词来侮辱他！还有，他做出的决定，去问他！不要来烦我！”
面对的记者全都是一怔，停顿之间，龙旌已经大步离去了。望着那个在夜色中消失的身影，记者们面面相觑——
早听说龙旌是一条睡着的龙，没想到醒过来后……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此时此刻的龙旌，何尝不是一肚子的憋屈。
《双城》选角的失败，最佳男主角的丢失，还有苏从嘉擅自宣布退出影坛的事情……种种不愉快的事情齐聚心里，他的暴力，正在极限中游走。但这里是公共场合，就算坐在了最豪华隐私的宝马车里也一样仿佛被扒光了衣服一样看得一清二楚。所以龙旌上了车以后，只能吩咐司机赶快开车，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非把这事儿跟谁说说不可。
非把这事儿跟谁说说不可……
龙旌颤抖着手指想要输入短信，输了好几遍都满是错字。当他终于完整的书写好一条短信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发信人——
那些过往的，曾经的，最亲密的人……
已经，都不再需要他的短信了。
“呵呵……呵呵……”龙旌从喉腔里发出笑声来，他缓缓的婆娑着手机光滑的表面，一直婆娑着。
“龙先生，我们现在是回宾馆吗？”副驾驶的经纪人回过头来，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先不回去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随便，找个人少点的地方。”
“还有，我想休息一下，把‘帘子’拉起来吧。”
所谓的“帘子”，是专门定制的，把车前部和后座分开的隔断。为了能够在车上让明星得到暂时的休息，陈佳容特地给他定制了这个装置。随着轻微的“嗡嗡”的声音，隔断放下来了，车后座变成了完全的内闭空间。
宝马车静静的滑动起来，如同水面掠过的白鹤。
副驾驶上的经纪人面沉如铁，也在发着短信。
那是发给远方的陈佳容的——
“盛宴结束。”
“小龙睡了。或者。哭了。”
看到那八个字，陈佳容又忍不住了，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关于苏从嘉宣布退出影坛的事情，她已经通过别的内线早已知晓，也十分明白龙旌现在苦闷的是什么。可是，他自己不说，别人要怎么问？怎么问？！
陈佳容把手机递给了项莲生。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搂了搂陈佳容的肩膀。
“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些事情的，你应该庆幸它这么早就降临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总怕他扛不住……这段时间他一直很苦，他已经变成我不认识的模样了……”
项莲生笑了起来，他掰过陈佳容的肩膀，注视着她的眼睛。
“看着我，你认识我吗？”
“开什么玩笑……”
“如果你认识现在的我，那你一定也不认识以前的我。或者，比以前更以前的我。”
项莲生轻轻刮掉她脸上的泪水。
“人总是会变的。”
陈佳容还在抽泣着：“可是，你把他交给我的时候，却说他还是不要变的好……”
项莲生静静的看着对方，一股温润柔华的光芒在眼中流转着，如同走马宫灯。“事实证明，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可是那是你临走时交给我的唯一嘱咐！”
陈佳容有些失控的，激动的抬起眼睛，那已经被时间洗得发白的埋怨自沉睡中醒来，原来还是那么的鲜明……
项莲生还是静静的看着她，那种目光，仿佛能直视心底。
“对于突然告别这件事情，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夜色里，他这样说道。
陈佳容无言的低下头去。
他始终是明白的。
他还是那么的清楚，把这个俗世尽收眼底。
“什么时候回星宫？”
从一见面就开始问这个问题——抛离了偶尔的感情因素，陈佳容是公事公办的女强人一名。
“让一个逃避履行合约的人去见老板，你想让我的腿被打断啊？”项莲生懒洋洋的笑着。
“白老板已经吩咐过了，让你务必下飞机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他。”陈佳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打算跟我算帐吗？”项莲生眼睛斜斜的看了过去，不经意的，流光飞舞，“作为友人，你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食君之奉，受君之命。更何况，你这人的确需要别人来整治整治。”
“会给我上手铐吗？”
“估计直奔大狱。”
“那我还是跳车吧。”
“脸会摔得稀八烂的。”
“那还是算了。”
项莲生乖乖关上车窗，做出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陈佳容从右侧的后视镜里看到，不由唇边一丝浅笑。无端的，沉重中有了些许轻松，压力下崭露少许欢愉。陈佳容一边开车，一边由衷的叹息着——
还好。他回来了。
只要有他在，或许未来就会改变。
星宫。
第14层。白筠庭的私人居室。往上是明星公寓，往下是明星制造厂。白筠庭就像所有武侠剧里描写的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星宫是娱乐圈的朝廷，白筠庭是娱乐圈的帝王。
只是，这个帝国正在末世之巅。
电梯门一开，项莲生首先一个怔忡。
记得当年离开之前，这里黑白分明，两色世界，凸现了主人翁的精明干练。却不知五年过去了，这里变成了这个样子。
长长的走廊，灯光昏黄。厚厚的波斯地毯从这头延伸到那头，壁纸是大花镶着暗金边。这样的布局虽然显得奢华，可是……不会觉得有点闷吗？至少，项莲生看见那厚厚的地毯，就想起了那个健步如飞的家伙在上面摔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