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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思(27)+番外

作者: 脉脉/渥丹 阅读记录

何戎闻言变色,上首的赵昶一声冷笑,双目微眯,不知在看哪里,带得眉心蹙起:“这就是了。侍御史参奏弹劾是分内事,可这奏章能直达天子手中,就非他一人之力了。”

他语气状若平静,把下发的抄本摊开,嘴边的弧度愈深,诸人想到奏章内容,紧张之外更是觉得好笑,杜淮看左右都不讲话,犹豫着问:“只是……为三亩地,写这一大篇,未免小题大做。”

许琏不禁笑了:“靖直还未明白么,事不在参奏本身,而在陛下如何处置。如今通令抄送,便是先兆,不出几日,尚书台中必满是弹劾参奏上谏文疏,借题发作而已。”

“这件事,陛下事先应不知情,”听完许琏的话许璟开口,“多半是内外朝官串通,在陛下今日去鸿恩殿前把这封奏章先一步放在御案上的。孟竭此人我见过,其为人亦有耳闻,这封参奏应出于本愿,不像替人捉刀而作。”

“且不论原由,三日之内,各类参奏弹劾必起,只看将军如何应对。”

赵昶漫不经心地扣上抄本,说:“既然被参,明日起我当停止一切公私往来,以待陛下旨意,府中事就暂由仲平、文允总揽。”

言罢沉沉一笑,又说:“责令抄送各府,倒替我省心不少,也好。我等只管静观其变。”

一句话说得诸人无语,面面相觑,或是叹气或是摇头,赵昶在上面看着,忽然轻松笑道:“已无先机,枯坐也是枉然,时候不早了,一并用过晚膳再走吧,有话也在席间说。”

席间却再没提参奏之事,一顿饭吃得沉闷无比,散席后赵昶也不多留几人,亲自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走远、再看不到赵昶的身影,许璟才对许琏说:“陛下到底年轻。”语气淡漠,听不出是惋惜还是庆幸,亦或有其他含义。

许琏点头:“这一抄送各府,就是把最后的退路也给断了,未有他人劝阻么。”

“当时除了陛下与我,殿中只有几名内侍。”

“那陛下就是想向阿兄问计了,阿兄说了什么?”

“我说孟竭此举越制,理当责处。”

只听身边一声低笑:“阿兄怎么说这句。”

“那我该说什么?”

“难怪陛下要下旨传阅,明日尚书台想来是热闹非凡哪。”

许璟仰头看看天色,一丝新月挂在天边,半掩在云中,月晕渲开一圈,朦胧看不真切。于是他说:“若我能免于弹劾,就该准备问状大人了。”

许琏苦笑:“只怕阿兄难免干系。”

“这倒也好,得几天悠闲。”

不料许璟这样回答,许琏愣住,良久后点了点头。

接连数日,御史台的奏章雪片般飞往尚书台,几乎全是参奏赵昶;许璟也不多看,悉数上呈天子,天子阅后转交赵昶。二月六日,佳德帝下旨除御史外其他官员也可上书,奏本直接呈于御下——五日有两封奏本参及许璟,按律许璟需停下手中公务,归家静侯,尚书令职位由此暂时搁置。

一时朝中风云突变,百官私下询问后,却又发现只有当今天子、大将军赵昶读过全部参奏,其余人等,无论是尚书令许璟,还是上本之人,都只见到部分甚至小部分参奏。在无声的私语中众人观望中惊觉前景茫茫不可预知,相比过于安静的大将军府,尚书台与内廷则是忙得不可开交,各种事端汇在一起,可统筹之人却闲居在家。混乱中半月过去,去年年末方平定的顺州传来叛乱新起的消息,如此一来推行两月初见成效的盐易耕牛之举如陷泥泞,本就混乱的朝政眼见更是混乱不堪,万事搁置。一边是百官参奏不止,一边是内政困境难平,据说鸿恩殿中物品被摔砸之音日日不绝于耳。就在诸臣子认定前路稍微清晰可辨之际,沸沸扬扬大半月的的参奏风波又掀新浪,天子终于明发参奏,上书之人仍为孟竭,只是奏章所奏之事再非前封鸡毛蒜皮小事,一字一句,都直指佳德三年腾州屠城。

这封参奏一发,本还喧哗不止的朝廷上下就像沸腾的锅上被浇下一大桶凉水,由人声鼎沸迅速转作寂无一语,无声中,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此时最看来最安静的大将军府,等待赵昶对此明发参奏的应对。

第21章

“混帐东西!”赵昶重重击案,用力之下,堆了满桌的参奏纷纷被震移原位;拍案后脸色却不见缓和,阴沉着把新送来的参奏递给下首的何戎许琏。

赵昶这样发作还是这大半月来第一次。这些时日虽然各类参奏终日不断,但也没见哪一封让他动怒至此,连前两天那封明发参奏都是寻常待之;许何二人两下对望,由何戎把赵昶手里的奏章拿下,看了几眼倒吸一口凉气,转手交给许琏,许琏读完气得浑身打抖,捏住参奏费尽力气,才不至于在赵昶面前把这封章折扔出去。

赵昶在案上怫然翻找一阵,想起那参奏已经递出去了,伸手要回,在二人面前又读了几遍,脸色越见阴晦,忍一忍没忍住,反手把奏章掷出去,说道:“仲平,派人知会内廷,我今日进宫面圣。”

何戎上前拦住:“将军既可忍孟竭弹劾屠城,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必急在一时?”

赵昶冷笑连连:“由他胡闹的时间足够长了,连这样的参奏都让人送来。胡愈教得好,别的不曾学会,倒学会隔山震虎……一切如昨日所议去办,是不必急,等我进宫后再说吧。”

于是就在案上翻出本空白奏章,转身到后厅更衣。何戎反复以目光示意许琏,许琏却不为所动,直到赵昶身影消失在竹帘后,始与何戎交谈:“快去吧,你派人知会郎中令陈伟调配禁军,我去御史大夫府。”

何戎叹气:“你明知此时时机并非最佳,却为意气不出言劝阻。若是子舒……”

许琏才把甩把墙角的那封参奏拣起,听到提到许璟,变色道:“不必提阿兄。这封参奏若只是为公,出言犀利倒也罢了,后头居然连‘适时未婚娶’也来说项,不是混帐话是什么。”

何戎不由苦笑:“自从陛下下旨非御史亦可上参奏开始这样荒唐的奏章见得还少么,不知多少封摘指将军私德,将军何尝怒过。何况他人有心落井下石,哪里由得你我。”

许琏脸色发白,咬牙道:“我无暇与你闲扯,你若不情愿,大可在此干坐。今日是阿兄,改日他人这样参奏于你,又当如何。”

说完甩头就走,留下也沉下脸的何戎一人,直奔御史大夫府而去。

……

佳德帝听到内侍禀报赵昶进谒时一直在痛的头痛得更厉害,看看明显也变了脸色的丞相胡愈和御史大夫张楚,挥手道:“让他等一等。”

内侍踌躇说道:“可是……大将军此时就在殿外。”

“外臣进禁省不是要事先……”说到一半想到赵昶就在殿外,无奈地低下声音对在座其他二人说,“既然如此,你们也不必退下,就在此与朕一同见见赵大将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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