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景生(259)+番外

“先生们请坐。”景生招呼着,率先拉着明霄坐在椅上,众人一见,都倒吸口气,像刚从迷梦中转醒,又愣了一瞬才战战兢兢地坐下,大夏虽早无氏庶之分,但也等级森严,熟读礼教的文士们又怎敢相信自己竟能与皇上同室而坐,而那些南楚文士中有许多是庶族,就对此更加诚惶诚恐,在南楚氏庶绝不同席,氏族家中的椅凳若是被庶族坐过,事后也要将椅凳烧掉以示氏庶之严格区分,此时,在他们面前的,一位是大夏帝王,一位是南楚王储,都尊贵无比,却与他们微笑对坐,这……这真是梦想不到的情景!

“就像青鸾殿下刚才所说的,各位都是夏江两岸的学界魁首,也是文人学子的表率,今日能与你们相识恳谈,朕也感到荣幸之至,还望你们能教化弟子,引领学风,为国事为天下事尽心尽力!”景生侃侃而谈,他的手指掩在袖中搭在明霄的腕脉上,发现他的脉搏略急,也比较虚滑,景生担心阿鸾已饮酒伤身,便不欲多谈,最后结束道:“三月二十五日便是殿试之日,朕将在贤德殿见到在座的许多先生,以后每年的立秋之日朕都将在贤德殿召开辩讲会,欢迎天下各地的文士参加,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参政议政。”

秦书研此时也已看出青鸾微醉疲倦了,就在景生一席话毕后站起身,谦声说道:“今儿晚上大家能同时得见陛下和青鸾殿下实在是三生有幸,此时天时已晚,我们就告辞了。”说着,秦书研微鞠一躬率先走出大厅,临走时又回头张望了一眼,发现小怡正赞许地笑望着他,心头一松,步履便更加轻快。

就在大家起立告辞之际,明霄忽然淡然开口道:“南楚的士子们也无需焦灼,我坚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也有参加科举的机会。”

明霄清越的声音如春雷般炸响在众人心头,南楚士子听了这话自然是惊喜交加又惊疑不定,就是大夏文人也感觉其中别有玄妙,他们在退出大厅来到户外之时,夜风拂面,才恍然惊觉,那……那华璃与青鸾相处时的神情竟似神仙眷侣般亲密无间!

第138章

就在文人学子们心怀忐忑猜测感慨赞叹步入夜阑灯火之中时,在林芳阁后阁二楼大厅里,愁眉苦脸正低头默立,自我罚站,唐怡知道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便退到厅门边守候着。

“你们俩也知道今天办事疏忽呀,怎么竟让殿下喝那么多酒?”景生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凝肃,看着身侧斜倚在长案边的明霄,发现他面上霞绯浓浓,竟比刚才又醉得深了。景生拧紧长眉,真是又心疼又无奈,知道无法责怪阿鸾,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愁眉苦脸的错,但此时,除了责备自己人间接劝说阿鸾,景生也别无他法。愁眉苦脸自然深知自家万岁爷的用心,也不辩解只低头听训,“你们知不知道殿下眼疾刚愈不宜饮酒?这几天又奔波劳累,身体早都乏透了,如此过饮只会伤及脾胃。”景生的话虽是说给愁眉和苦脸,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明霄,见他纤细白皙的手指把玩着腰间挂着的玉佩,眼眸低垂,唇角却倔强地抿得紧紧,对自己如今的话语毫不理睬,不禁更加焦灼,“伤了身体可如何是好?又要喝苦药慢慢调理了。”景生再忍不住,干脆扭头直接劝说起身边半倚半坐的人儿。

“伤了心岂不更糟,却是吃苦药也调理不回来的了。”明霄依然眼帘低垂,口中凉凉地说道。

——呃?屋中几人听到此话都是心里一跳,小怡虽不知道内情,但也看出今天明霄心事重重,却又强颜欢笑与众人周旋,自然更加辛苦。不禁远远地瞪了小花儿一眼,这家伙刚恢复记忆就又惹阿鸾伤心了?

愁眉苦脸当然知道根由,此时更额上冒汗,他们早看出明霄不对劲,看似放松,实则紧张,太兴致勃勃挥洒自如了。景生心中抽痛,刚才明霄在文士们面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是为自己着想打算,明霄虽洒脱大方,自己却不该装糊涂利用他的体贴,现在想来才发觉自己竟在河堤上和小元坐了一个多时辰。

“原本我以为林芳阁的桂花酿已经是极品了,没想到陛下比我更有口福呢。”

明霄忽地直起身贴近景生,鼻子轻轻一嗅,嗬嗬嗬地笑了,“果然是好酒,就是喝了涞河醇也盖不住这股子桂花香。”明霄眸光一扫,看向门边的唐怡,笑得更是眉眼弯弯,眼角却凝着点雾气,嗔怪地说道:“小怡今儿可不地道,你知我喝惯了茉莉烧,不敢诓我,那桂花酿和涞河醇可却都是做过手脚的淡酒,你可小心坏了林芳阁的名声……呵呵呵……”

明霄又是一阵轻笑,眼角的水雾却迅速弥漫开来,——他虽由着景生去和鸾生道别,可心底却依然盼望景生能追随他而来,依然不能对此事毫不介怀,他在这厅中与文士们讲谈饮酒甚至是长歌,眼眸和心思却早已飞得远远,可又并无着落之处,时光一点一滴如水似的奔流,好似过了百年,景生才又出现,带着一身的桂花香,带着挥之不去的惆怅,这……这怎不令明霄心伤?

“我倦了,你们慢谈吧,”明霄说着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袍袖轻拂避开景生的搀扶,“小怡,我就在后院儿那间房里歇了,好像还有一些替换衣物留在那里吧?”

明霄虽是发问,却根本不等人回答,站起身就向厅门走去。景生一时心疼如绞,想到他竟把阿鸾独自丢在东安的大街上,自己去与小元相会,不觉跳起身就追了过去,刚要伸手揽住明霄,就见那人儿已经回过身来,杏眸瞋瞋地盯着他,“陛下不是一直担心我的身体吗,那就不要跟从,容我去好好睡一觉。”说着就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

唐怡匆匆回头看了景生一眼,既埋怨又担心,便也跟着明霄走下了楼。景生飞步冲出厅门,又一下子顿住,眼前闪过阿鸾醉意朦胧又倔强执拗的模样,不禁万分踌躇。

“爷,您……您别太担心,那位小怡姑娘肯定能安排好殿下的居寝,殿下刚到东安时就住在这里的。”不知何时愁眉走上前来,轻声劝慰着,“如今殿下正在气头儿上,又有了几分酒意,自然……自然脾气急躁,我看殿下内心是最向着爷的,别说爷来前殿下和文士们谈论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夏楚和睦,就只看爷来后殿下的言行也全都是为爷着想,所以,明儿殿下酒醒了,说不定就自然心平气和了。”

“这位小哥儿说得在理——”

景生正在默想愁眉之言,就听一个熟悉的圆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景生乍然回头,看到唐窦正手摇纸扇站在门边,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大先生,我们进屋谈。”景生回眸望了愁眉一眼,便和唐窦一起步入大厅,愁眉苦脸灵醒地为他们关上厅门。在外等候。

木门吱呀一声阖拢,唐窦也于同时扑通一声跪倒,手中的折扇早没了踪影,唐窦脸上的嬉笑表情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沉痛肃穆的神色,“陛下,唐窦失职,未能保护好龙魂,甘愿领罚,只是……只是我的几个女儿们,还请……还请陛下宽恕!”说着唐窦竟俯首磕下头去,砰砰触地有声。

上一篇:花朝奇事 下一篇: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