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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生(243)+番外

明霄就坐在卫太后身边,他本就是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太后要说却未说的话他一听即明,脸色唰的就变得煞白,点漆般墨黑的秀眉紧紧蹙着,他强忍住心中惊痛,稳声说道:“太后千岁,您与陛下有国事相谈,青鸾还是暂时告退了。”说着他就站起身。

景生也被母后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此时看到明霄要走,不禁也跟着站起来,“阿鸾,你——”,景生发现明霄原本玉白的面孔已毫无血色,近乎透明。

“阿鸾,你不需告退,我正有事与你商量,”卫无暇也已看到明霄面无血色,神情隐忍,不禁对自己的失言后悔不迭,立刻温和地说道:“阿鸾,钦天监已卜得三月二十,春分之日,大吉,我正和礼部商量,准备在那天为陛下行冠礼,特邀请你留下观礼,我已就此事给你父王写了书信,请你们的信使带回南楚,信使此时应该已经离开了。”

——啊?!明霄和景生再次震惊,景生的心情万分矛盾,他既想明霄能因此多留几天,又绝不愿违背和明霄的约定。明霄没有说话,只怔怔地重新坐下,卫太后的言行古怪莫测,已完全打乱了他的思路,特别是太后口中暗示的‘含饴弄孙’之意令明霄方寸大乱。

景生也坐回椅中,神色复杂地望着卫无暇,迟疑了一瞬才开口说道:“母后,我已与阿鸾说好一起行冠礼的,所以——”

明霄本已心烦意乱,此时听了景生的话更是猝然而惊,想要出声制止却已晚了,景生话已出口,大厅中立时便陷入寂静,绝对的沉寂之中,众人仿佛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伴随着穿厅而过的春日晨风,蓬勃而激越。

“太后千岁,陛下他……他……”明霄急切地开口,想说景生妄言但又与礼不合,更是难堪窘迫,原本苍白的面孔已涨得通红,当时与景生相约同时冠礼,一半戏言一半狂言,此时两人身份已换,明霄熟知礼仪,知道皇帝行冠礼加元服非比寻常,绝不像平常人家兄弟们可以一起行成人礼,景生为帝,自己为邻国王储,如何能一起加冠呢。

明霄正自纠结困窘,却听卫太后清甜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俩能一起行冠礼倒真是好,只是所穿服色和冠冕略不相同罢了,要不你们俩就一起加冠吧。”

——啊!听了这话,明霄和屋中之人再次惊跳,连景生也不可思议地凝注着卫无暇,他刚才脱口而出和阿鸾的约定,也是一时赌气,并未期待母后能有任何积极的反应,没想到,万没想到,母后竟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

卫无暇侧眸与端午迅速对视一眼,端午凝神细想,立刻心领神会地开口说道:“陛下和殿下一起行冠礼真是再好不过了,想当年,青鸾殿下的祖父便是在大夏宗庙加的冠呢,与他同时行冠礼的还有其他几位亲王。”

明霄低垂的眸光一闪,对于王祖父的这段经历他自然有所耳闻,却没想到此时被拿出来作为他在大夏行冠礼的依据。卫无暇偷眼看着明霄沉吟的模样,继续劝说道:“阿鸾,大夏与南楚的和睦友好源远流长,以前是从属关系,如今是睦邻友邦,而且,关键是大家都是一个祖先,天下都尊夏礼,夏制,我虽是蜀人,但我的祖先却是大夏列侯禹王,你的祖先应该是大夏列侯靖王,所以,你虽是楚人,在大夏宗庙加冠也决不为过,你说呢?”

明霄怔悚地抬眸望着卫太后,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南楚自立一国本就是一笔说不清的糊涂账,既未昭告天下,也未明言反夏,只因文帝华宁的父亲惠帝孱弱不堪,荒废朝政,才令祖父楚寰王有机可乘,而后夏文帝又早逝才令父王做大,即便如此,父王也一直小心地维系着夏楚之间微妙的平衡,此时,卫太后不仅说得有理有据,且真挚体贴,若自己真能与景生同时行冠礼那可真是梦想成真了!

景生此时似乎也已明白了母后的用意,既感激也担心还有点惊讶,仍然不懂为何母后对他与阿鸾之事如此全力支持,难道……难道母后是想以阿鸾为皇后谋夺南楚吗?然后再逼迫自己广置后宫?景生微微蹙起眉头,他知道此时不宜当着阿鸾与母后探讨此事,就更加矛盾不安。

“太后千岁,我对此事并无异议,只是其中牵涉各种礼仪规制,繁复庞杂,而且,春分之日即将来临,我恐无法将此事禀明父王,所以——”明霄斟酌了片刻,终于谨慎地开口。

卫无暇暗暗点头,心中盛赞阿鸾明慧缜密,他提出礼仪繁复即是在暗示不愿受到屈辱对待,明明心中万分向往,却能理智慎重地对待此事,卫无暇眸光一转,便微笑着替他续道:“——所以,未免你父王误解,我可立刻修书一封,请礼部快马快船送至临州,虽不一定能在春分之前赶到,但也不算你任意妄为,只是因时间紧迫先奏而后至罢了,而且,此次与你同行的也有南楚礼部官员,他们在你冠礼之时可为主宾,璟儿的帝师王太傅祖上是楚人,也算是和你有同乡之谊,他可作为太师为璟儿和你加冠。”卫无暇顿了一瞬,似已下定决心,目光烁烁地盯着明霄,“阿鸾,此时你已是监国太子,心中既已有了决断,便应勇于承担,至于你的父王,我相信这样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明霄看着面前的卫太后,她的面容温婉秀丽,说出的话语却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她虽为纤纤女子,但却胆识过人,智计百出,真不愧是独掌大夏风雨江山的第一人。

“太后千岁想得如此周到细致,青鸾不敢再推脱,能与陛下同时冠礼实属荣幸之至,青鸾……青鸾也十分欢喜。”

明霄镇定地说着,声音清晰明澈,景生听了虽万分欣喜,但又担心母后另有居心,令阿鸾受委屈,便忽然沉声开口道:“母后,那日我吩咐遣散那几位后宫,就是表明日后,我都不会再添置任何后宫,我只愿一心一意与一人相伴终生。”

他这突然而至的话语,虽离题万里,但却再次令厅中众人猛然一震,都齐刷刷地转头看着他,虽眼中神情各异,却无一例外地带着震慑与惊叹,明霄不敢置信地凝望着景生,似是无法想象他竟然在此时此刻表白心迹。

卫无暇转过视线,定定地望着宣敞的厅门外的浓荫鲜碧,仿佛陷入了某段辽远的时光,片刻后,她才回眸看向景生,眼眸中的神情悲喜莫辩,“阿璟,你父皇也只有我这一位皇后,我们大婚后他便遣散了所有后宫,如今许多宫苑已改作他用,没有后宫好像是我们大夏皇朝的传统呢。”

“母后——”景生忍不住轻呼出口,所有的感动都噎在胸口,还未等他再续前言,卫无暇已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嘘,阿璟,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多余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是你的娘亲,万事以你为重,你有任何为难之事便来找娘亲商量,我必全力以赴,而且,我很欣慰,你能专心一意,此点酷肖你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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