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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奇事(186)+番外

日丹本已抱起天宝,听到虫儿的叫声,心底巨震,不仅是因为这声音似曾相识,更因为这声音若矛似箭,不经耳鼓便直扎入胸膛,其中隐含的绝望悔愧竟比自己此时感受到的还要深切万倍。

“日丹……他……是我们的朋友……”天宝的喉结滚动,努力调节着暗哑的声线,那声线仿佛已被毒药撕裂分割,再难聚为一束。

“呃……”日丹怔悚地低眸望着天宝,见他也正凝望着自己,神情恳切,日丹脑中一晃,好似受到了蛊惑,重又轻轻地放下天宝,“殿下,是谁将你伤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等天宝回答,日丹就又急切地低语,“殿下……你别……别说话……太耗神……也别回想那些事……好好养伤……”日丹此时才发现天宝虽身受重伤,但已得到了救治,他抬眸感激地望望虫儿,只当虫儿便是天宝的救命恩人。

日丹和天宝以北朔语交谈,虫儿也听得一清二楚,‘殿下’二字不断地在脑中碰撞,这‘殿下’所为何指呢?是满剌加的宝恒殿下还是——?这高壮青年虽面容陌生,身形却似曾相识,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虫儿虽有千言万语,却一时无法开口询问,此时他才体验到天宝失声后的痛楚。

正焦急万分,就听天宝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永明,我是呼和天。”

天宝说的虽是夏语,虫儿却有一瞬的愣怔,似乎没听清他的话中之意,又仿佛天宝所说的根本就是奇怪的异国方言,——呼和天?呼和天是谁?

“永明,我是西朔新登位的金翼单于呼和天,也是你来云州的目的。”天宝清晰地说着。

虫儿像从迷梦中惊醒一般,如被大锤击中,胸口剧痛,脸上却不动声色,嘴角上翘,弯起一个舒畅的笑,他指指跪在天宝身边的日丹,镇定地问道:“……那么这位……这位应该就是西王庭最绕勇善战的蓝日丹,蓝将军了。”

虫儿说着地道的北朔语,心脏像被钝刀剖为两半,——原来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是自己处心积虑要对付的人,他和天宝当真有缘!

“是,我是蓝日丹。”日丹以北朔礼节向虫儿致意,他右手抚胸微微俯首。

天宝转眸望着虫儿,眼中的绝望与爱恋深似海洋,他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解释,想倾诉,最终仍归于沉静,眼中的神情却更加丰富,更加热切。

永明恋恋不舍地从天宝脸上掉开视线,冲着日丹颌首回礼,随即便坦率地说道:“蓝将军,是我将大单于,阿布宝亲王殿下误伤至此的,我不敢请求你们的宽恕,只想竭尽全力救治殿下,等他伤愈后,再接受他的处罚。”

“啊——”日丹震惊,本已舒展的眉头再次拧锁为结,但不知为何,听着这少年恳切沉痛的声音,日丹胸中的敌意竟渐渐消融,似乎对他话中满含的悲伤愧疚感同身受。

“日丹,你面前所站之人正是明华国的皇太子殿下,他是我自幼的至交好友。”天宝平静地说着,虽然心中仍是难过,但一想起虫儿话中有话的所谓‘处罚’就心田回暖,唇上也缓缓漾开一个淡笑,令他槁白的面容瞬间变得亮丽。

本已被天宝的话语惊得呆怔的日丹,此时看到他脸上闪现出的皎皎殊颜,更是惊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对于日丹来说,明华帝国的皇太子殿下遥远庞大的像座山峰,怎么可能就是眼前明秀绝伦的翩翩美少年呢?

惶惑中,日丹再次定睛望去,才猝然而惊,这少年竟和世子殿下一样拥有震慑人心的眼眸,那眸光既变幻莫测,又深湛笃定,强悍得令人无所遁形。

“蓝将军,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我也很愿意为你答疑,但可否允许我先为单于殿下换药呢?”

虫儿踏前一步,声音更加柔和,日丹抿紧双唇,垂眸看看天宝,见他正宽慰地冲自己笑呢,不觉心中一松,“殿下,日丹守着你。”

天宝摇摇头,神情变得郑重,“日丹,你不该滞留云州,我嘱咐你的话都忘了吗?”天宝低沉的声音里隐含着威严和抉择,虫儿听了心头一跳,直到此时,他才真正见证了天宝身上的无上荣光。

“殿下,我……我担心你的安危……”日丹明明是昂藏七尺大汉,此时面对天宝的诘问,他竟窘迫得像个稚龄少年,“我怕你出事,就放了隼……找了两天才找到这所宅子……没想到这宅子里有那么多玄妙……若不是衡大爷教授的那些奇门遁甲之法……我早已身首异处了……”日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端立榻前的明华皇太子,心中冲起巨大的威压之感。

天宝不赞同地微皱眉头,“你是大将军蓝日丹,更应担心西朔万民的安危,襄州虽有齐哲等王臣护持,仍然需要你镇守,万一俄那契有所行动……”天宝毫不避讳地说着,他非常清楚任何隐瞒都只能是暂时的,永明绝对有能力破解他的秘密,与其徒劳地遮遮掩掩,不如坦率直言。

“殿下——”日丹急叫,“没有你就没有西朔,我是大将军,可我更是你的侍卫统领,此时你身受重伤,我本应以死谢罪。”

“胡说……”天宝的声音更加冷静,“别动不动就以死谢罪,你死了,我也还是身受重伤,你的死就毫无意义。切忌愚忠。”

天宝告诫着,声音虽凝肃,脸上的神情却异常温和,“你明日就回襄州,阿爸一定非常担心我了,告诉他……”

天宝倏地顿住,沉吟着,就听日丹嗫嚅道:“殿下若让我转告你阿爸一切安好,我可做不到,我绝骗不过他的。”

天宝点点头,唇边的浅笑一下子变得深沉,“你只需告诉他:我在云州和永明在一起即可,他会明白的。”

——呃?虫儿一惊,天宝若是呼和天,那他的阿爸就应该是呼和洵,可呼和洵已死,切与自己的两位父亲有不共戴天之仇,天宝怎会对日丹如此吩咐呢?

虫儿正默默琢磨着,就听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叩击之声,随即唐惜甜润的声音就飘入耳鼓:“殿下,药品已准备妥当,现在可以开始换药了吗?”

虫儿征询地看看天宝,天宝点点头,继而低缓地嘱咐道:“日丹,你回避,下去好好休息,准备明天启程,不要担心我。”

日丹咬咬牙,虽然极不情愿,但却谨尊吩咐,他矫健地跳下锦榻,回眸指指锦榻里侧放着的一个长形鞍袋:“殿下,金月在此。”

天宝一凛,微微颌首,“也好,这个还是由我随身携带吧。”

此时唐惜已经推门而入,喜眉跟随其后,手上捧着换药的托盘,一见那高大威武的日丹,两人同时竖起长眉,唐惜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日丹,继而轻轻开口,“这位小兄弟可是噬骨仙的弟子?”

——呃?唐惜虽然说的是北朔语,但日丹仍然迷惑不解,他侧眸看看躺在榻上的天宝,见单于殿下的脸上一片风清云淡,好似不存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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