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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原版](17)

作者: 脉脉/渥丹 阅读记录

谢明朗正色答:“我在想如果都像你这样,娱乐圈会少多少热闹。你想想,没有拦车哭喊,没有大声尖叫,也没有大大小小的歌迷影迷後援会,大家老实看戏排队买唱片,然後有秩序地离开……好像一道宴席,少了前餐,简直不算完整。”

“你这话说真是刻薄。”卫可按著谢明朗的话去想,也笑了出来,他一边摇头一边笑,“果然物极必反。要如果真是这样,你们的工作量也少了。”

“这是砸人饭碗啊。”

他们正聊得开心,没有留意到一个陌生面孔的中年女人朝他们走来。那人走到卫可身边,瞄到他手上的酒瓶,脸色稍微一沈,又立刻恢复过来:“我四处找你,你倒躲在这儿。”

卫可听到这个声音笑容就僵了,背对著她对谢明朗使个眼色,才转身:“乔小姐,我和《银屏》的谢明朗正在闲聊,你来得正好,要不要也喝一杯。”

她看著那已经空了大半的瓶子,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没有与卫可在言词间纠缠下去,先对谢明朗打了个招呼,才转过身来说:“你明天还要拍照,当心起酒疹。有个人我想介绍给你认识……”恰到好处地收尾,笑容对著谢明朗,无懈可击。

谢明朗就伸手和他们道别:“我也该差不多开始工作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送走卫可和乔小姐,谢明朗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才开始绕场寻找镜头。酒精让他的指尖微微发痒,大脑皮层却很兴奋,他心想怎麽样也要照几张回去交差,就借著酒力一个劲地按快门,也不管镜头里的人认得不认得,只要有张过得去的正脸就算是合格了。

如此绕场一周後,谢明朗查了一下照片的数目,对这个数量非常满意,他心满意足地收起相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等著酒会散场。

他在吃冷盘的时候目光正好捕到孟雨,只见孟雨说著说著就回头四顾,谢明朗知道这是在找他,但奈何躲已经太迟,迎著孟雨投来的目光勉强一笑,同时再硬著头皮过滤掉孟雨身边同样投过目光来的言采。

但他还是不小心偏了一下头,在看见言采的笑容後,谢明朗很快以极不自然地姿势别开脸,稍後又索性站起来,想到大厅外站一会儿。

可是孟雨在中途拦住他。好在她只有一个人,这让谢明朗多少心里安定一些:“孟姐,你怎麽过来了。”

“你喝了酒?”

“嗯,遇见个朋友,喝了两杯。”

“这可不止两杯的量。你还能开车吗?”

谢明朗这才想起开车的事情。孟雨见状,叹了口气说:“算了,也是难得。等一下我自己开车回去一样。你照片拍得怎麽样?”

“拍了几十张,交差没问题。”

“嗯,我想也可以了。如果照片拍够了,你又待著无聊,可以先回去。这边再一会儿也散了。”

“没关系,我还是等到结束吧。酒的事情,真是对不起……”谢明朗低下头,连声道歉“好了好了,真的没什麽。你用不著对我道歉。要不然你去外面坐一下,外面空气好一点,你也醒一醒。”

“嗯,好。”

他匆匆离开,谁知道酒店的大堂比宴会厅还要暖和,谢明朗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就已经在微微发汗了。仗著酒带来的暖意,谢明朗走出酒店,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顺便退退酒。外面的空气冷冽而清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登时觉得醉意消去大半。

他身後的酒店灯火通明,宛如华装的贵妇人,披著夜色而来,真是无可形容的奢华气象。

谢明朗看了很久,终於觉得冷,不得不回到温暖的室内去。上台阶时他低著头,有些无聊地数著台阶数,刚刚开始数就看见另一个人的脚,却是在拾阶而下。

他顺势抬起头来,接下来几乎是要苦笑了,更不幸的是原本想趁著天黑支吾过去的打算也一样不曾如愿。

言采取出还没点上的烟:“原来你在这里。”

和之前满耳欢言笑语的宴会场不同,酒店外面的花园静得要命,连袖子蹭了一下衣服发出的布料的摩擦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谢明朗见躲不过去,点点头,寒暄道:“我在这里不奇怪。见到你才是稀奇事。”

言采一笑,指著手指间的烟说:“烟瘾犯了,出来抽一支烟。”

“哦,你慢慢抽,我先进去了。”谢明朗借势要走。

“你脸冻得发白,快进去吧。”言采点燃烟,轻声说。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轮廓还是很清晰。谢明朗静静看了一会儿,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句:“那好,再见。”

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只觉得身後一阵力拽了他一把,他毫无防备,就被拉得往後跌去。最初谢明朗脑子有一瞬的空白,等清醒过来见言采和他都已经站在台阶下的暗处。谢明朗只能看见言采的眼睛,有著戏谑的笑意,他不由又惊又怒,双手冰冷,脸却是烫的:“你这是做……”

“你声音轻一点,这里这麽静,我也没有聋。”

谢明朗没再说话,静了一刻,觉得自己镇定了,才复又低声开口:“这可不有趣。”

“你又在害怕。”

“我怕什麽?”谢明朗反驳,“我倒是冷,这身衣服不是穿来吹冷风的。”

“好,我们进去聊。”言采掐了抽了一半的烟,说。

“聊什麽?”

“随便,我在那里面待够了,短时间内不想回去。”

“怎麽,不想和徐雅微再演下去了?”

言采微笑:“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就是我演得还不够好。”

谢明朗亦笑:“不,演得非常好。只是正如你的职业是把不同的角色演得让所有人信服,我的职业恰好是在一瞬间捕捉人各种最细微的表情,再客观地记录下来。你夸奖过我的天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东西,但是偶尔的灵感还是会冒出来的。”

言采听後一时没有做声。谢明朗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有点後悔,转而说:“我还有工作要做,离开得太久实在对不起我的薪水。”

言采笑得眼睛弯起来,这是明知道谎言却不戳穿的了然表情。谢明朗看见他这样的神色,自己终於先心虚了,口气不知不觉中有所转变:“我不是个好聊伴,总之……”

“难道你真的想回到那里去?”

谢明朗一震,沈思一刻,说了实话:“不想。”

“那干嘛急著回去?看浮世绘吗?”

谢明朗差点脱口而出说再怎麽样无聊也比现在要好。他非常不喜欢眼下这种感觉,那种不可名状微微的压力和紧迫感让他紧张,甚至会发冷到战栗。

“言采……”

他本来想说什麽,应该满重要的,但是在感觉到言采停在他脸上的手之後就彻底忘记了。谢明朗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电影节那晚的感觉又回来,他觉得危险。

“你的脸都冻僵了。”

言采压低声音,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稍微有一点嘶哑。谢明朗都要佩服自己怎麽能听得出这样细微的差别,而下一刻言采温暖的手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温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