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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69)

作者: 茶茶木/池镜 阅读记录

“说也简单。”陛下以眼神示意我喝口水压压惊,“宫廷守卫毕竟森严,出事之后,他没能逃出去,几番盘查之后被抓入狱。当时与他同时入狱的还有数十人,隔日,却只有他死在了牢房外、距离不远的水塘边,其他人则在牢房内被杀。”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或许是他不甘心伏罪,孤注一掷,越狱而出。但他背后的人仍是觉得唯有死人才不会开口,才有了这么一幕,恰好的叫我记住了他的脸。你道凶手手背上有疤痕,他手上也有。”

我咬着茶杯没吱声。

“现世一切境况皆有不同,再错综复杂的局势都还没能开始。李承才刚刚进宫,无背无景。而今能做的,便是静观其变方可揪出幕后的人,不然杀了李承,还会有其他人。”陛下像是见我并无想象中的失措,唇角微抿,颇为欣慰,“我将人带来给你看,便是为了给你提个醒。再隔两年,你见他最好绕着走了。”

我的关注点并不在凶手李承上。或许是我心大,但老虎和老虎幼崽还是有区别的,见他如今一副奴颜婢膝的现实模样,反倒会让我前世匆匆一眼、对他留下的深感恐惧印象大打折扣。他到底不过是个杀手,听人差使,为人卖命。正如陛下所说,他而今对我们的价值,便是可以提早埋下暗线,暗中将他的行踪监视器来,这样一来他背后有谁,自然会水落石出。

我关注的,是我尽然隐隐觉着陛下今日的所言所行,竟然有一丝邀功的意味。

他平素同我说话,从不会好心情到始终浅浅含笑,即便而今是在说一件较之严肃的事。更不会一直将目光停留在我脸上,留意着我的反应,将我想知道的过程解释得这般详尽。

陛下竟还会做这样孩子气的事么?

我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委婉将称赞他的意味隐在表情与语气内。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样凶煞的人,幸好早早给揪出来了!”

陛下眼睛微眯,纵然不至于笑得明显,却很显然的被顺了毛,内心十分舒坦,指尖扶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着。

我也是琢磨出来了,陛下对委婉的夸赞比较受用。

我闷在心里暗笑,莫名就是觉得可乐。

……

陛下没催我走,我便厚着脸皮布了张桌子凳子,坐在一边写功课。

写着写着,恍然抬头。暖色阳光斜照在摊开来的纸上,连同陛下身遭都像是渡了一层光。即便是常看的容易,偶尔一瞥还是惊艳如初。

曾几何时,前世里,也多是这般的场景。

我坐在窗边咬笔头,望着陛下发呆。那个时候总在心里乐呵呵想:我家哥哥,可真好。

而今却是静静地想:我欢喜的人,真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母上大人生日,家里来了一波熊孩子,电脑被霸占了,我心好累。

☆、第53章

时光如流,安稳在表象之中。

往后的数月中,我前前后后不知道出门寻过萱铃和三生多少次,但始终杳无音讯,心中隐有了不好的猜想。

皇城愈发的乱了,我在随季云卿出门巡视的时候亦受过几次伤。提了没死透的冥鬼来问,得出的结果往往令人心寒:这些作乱吃人的恶鬼,竟大部分都是有主的。

从冥界越界而来的无主恶鬼愈渐强悍,天师鬼修招架不住,便纵了手下的恶鬼去吃人,尽快提升修为,好能有自保之力。

用吃人之法来护人,便是而今的现状。

季云卿将此事上报圣上,消息最终石沉大海。

天师纵鬼吃人的事,不知不觉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有寻常百姓仍将天镜宫视作救赎,不远千里来跪拜祈福。

……

我曾随陛下拜见过当今圣上,一脸病重的青灰,眸光虚浮。周身龙气黯淡,眉心一点光,为一米粒大点的小虫啃噬着。

我知道圣上疾病缠绵数月,连天镜宫主天师也无能为力,总归是有原因的。万万没想到,冥界至邪的“噬魂虫”竟然会被人养在了圣上的眉心。

这虫一旦沾染上,便永远无法剥离。一旦为人强行剥离,便会引得其疯狂的挣扎,重则致使圣上魂灵崩塌,轻则精神错乱。

想要给圣上续命,便须得无穷尽的魂灵作为替代,来喂饱噬魂虫。

有关这一点,我仅仅只是猜测,亦从未对旁人提及。毕竟寻常人若是染上这虫,快则一月,慢则三月便会魂灵枯竭而亡。圣上一度病危,却拖了这般久。

只做不知,才得安稳。

……

我如今是隶属天镜宫的编制,有了自己需要巡视的领地。幸得领地恰好临着季云卿,只需在暮光将落之际去加持一道防御的阵法也便算完。

而今正是隆冬,白日里零零散散积下来的雪在夜里凝成了冰,踏上去又滑又硬。

季云卿按着惯例来王府门前等我,撑着把伞在屋檐下站着,容貌之间仍是清秀的模样,宛如不谙世事的贵家公子,却又多了份无喜无悲的出尘。

见我出来,他呵着冷气将伞递过来些,略略沮丧道:“王婶的包子铺也关了。”

我将手拢在暖袖里头,收回方才对他“出尘寡欲”的错误猜想,放低声音道:“这年头小本生意不好做,想吃的话,改日我给你做吧。”出来刚一阵,浑身都凉透了。我钻入他的伞下,打量一眼他仍衣着单薄,皱眉:“昨个不是让你加衣裳了?”

不怪我这般婆婆妈妈的,半月前气温骤降,季云卿猝不及防染了风寒,卧病在床躺了七天,前两天才好利索。他自个不细心也就罢了,府上的鬼仆一个个压根感知不到冷热,更谈不上照看季云卿了。

故而他虽然是我师父,我却像多了个年纪不大的徒弟,衣食住行样样要给他安排妥帖。当真不晓,我从前没管过他的时候,他自个是如何活下来的。纵是一脸清纯出尘,却太不叫人省心了。

季云卿或是自己也觉得冷,往我这边靠了靠,肩膀挨着我的,带着点讨好的意味,笑而不言。

我要给他气死,偏偏对着这张笑脸又怨不起来。

我木着脸给他撞回去,将暖袖摘下来递给他:“病人须得忌口,许多东西都不能吃,你还记得吧?”

他收起笑,面色稍稍肃然,一手将我的暖袖抱着了,另一手仍撑着伞并未给我。

我也冷,没了暖袖,手上好不容易保持住的热气仿佛瞬间都散了,便不再坚持,随着他往门外走。

巷道里头有风,一迈步出门便兜头灌下来,凉彻心扉。我抱紧了披肩,听得旁近季云卿忽而唤了我一句:“谷雨。”

“怎么?是还冷么?”我掉头过去看他。

“你到天镜宫来住吧。”

若是寻常的黄花大闺女,遇到寻常的公子哥给她说这么句话,定当就是一耳光上去,再啐一句登徒子了。可他是季云卿,这事儿不能想复杂。

所有的亲近都是有理由的,更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几个月中,我尽心照看他,他慢慢收心依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