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吾皇万岁(38)

作者: 茶茶木/池镜 阅读记录

陛下稍顿:“你那时还小,又怕得厉害,我若是对你说实情,怕你承受不来。”

“譬如?”

“譬如你当真差点被水鬼拖走过。”

我一抖,竟无法反驳。

一边说话,阵法很快便布置完毕了,我将阵石搁置在阵眼处,毕竟是第一次,心里是有点紧张的。一挥手,自己多加了个音量极低的:“起阵!”

窗帘被我一挥袖带起的风扬起,寂静浮动着。除此之外,室内再无其他动静。

陛下听到了,也不知是笑我还是如何,淡淡哦一声,道了句:“没起来。”

我尚且没意识到这一点,只着紧这个局势争分夺秒想要多给自己和陛下一份保障,便赶忙过去照着阵法纸一一比对,只剩丁点亮光的屋子里,险些没将我眼睛看瞎了去。

调试一番,补漏个错误,重新摆上阵石:“起阵!”

依旧还是丁点反应都无。

陛下施施然一笑,收拢扇子,启唇说上句什么,忽而面色一变。

轰然一声,是窗子被什么猛烈撞击发出的巨大声响,碎木屑,与破碎的珠帘,带着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

我错愕回眸,望见的就是这般混杂而摧枯拉朽的局面,一双竖瞳,只在刹那间便逼近在我眼前,湿泞的水汽带着一股浓重的腥味。

完全来不及反应。

在我与那双竖瞳唯有一寸远的距离之时,一层极薄、泡沫一般的膜凭空而显,我瞧见了。以为它定要狠狠撞上,未想它却在触上阵法的前一秒,倏尔定格住了。

从锐不可当的雷霆之势到一瞬的静滞,破碎散开的帘珠与木屑晚一步砸上了阵法结界,回弹到地上,叮叮当当的响。

它没有看我,而是看着站在阵眼处,稍垂着一只手的陛下,白衣若雪。源源不断的血从他的手腕中涌出,浸染了衣角,滴垂下来,聚集在阵石周遭。

陛下的唇色几乎是立马的苍白了,回眸看我一眼,愣是没将阵外那可怖之物的凝视搁在眼里,微微皱眉:“愣着做什么,过来。”

我有想要挪步的意念,才发觉自个整个人都被吓软了,手脚几乎都要不听使唤,好一会才扑过去,抱住他的手:“哥哥这是做什么?”

他啪地将我的手打开,以便血能够顺畅的滴落在阵石之上:“不要乱动。”

我自然看到了,阵法的某处有被人改过的痕迹,带血迹的短刀被随意丢弃到一边。像是情急之下的动作,连带着陛下手腕上的伤口也格外的深。

我瞧了一阵心如刀割,要去捡刀:“哥哥怎能这样放血!要放就让我来好了!”

陛下的表情比我想象的要平静,着眼淡淡望着阵外之物,用另一只手牵过我,将我带到背后,“此阵法乃是逆转鬼修之阴煞,改为元阳,以退鬼祟。只是毕竟是入门之阵,效用一般,若要加强,便可加辅元阳之物。你体质偏阴,放血也不顶用的。”

我自打起初看到阵外之物面容一眼,便不敢再往那看。无法形容之物,浑身遍布青铜色的细麟,似人似蛇,半撑着身子。摩挲蠕动之时,周身像是包裹分泌着什么湿漉漉的粘液,发出黏腻的声响。

我抱着他那只尚好的手,被这急转而下的局势震晕了,一时间当真就只剩了无措:“那怎么办,哥哥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淌血啊!”

“冷静些。”

“这叫我如何冷静!”我急得跺脚,眼看着沿着陛下手指上一滴滴坠下的血。前世里,从悬崖下爬上来,一身给突出岩石磨得没几块好肉都没哭的,愣是止不住眼睛往外掉水,“流太多血可是会死人的!”

他原是要喝止我。毕竟当此环境,无论是谁都没那个心思再去哄哄别人。还是个烦人的,只晓得拖后腿之人。却在回眸之际,看见我泪眼婆娑的模样。

眉梢微微拧了一下,叹息一声,稍侧过些身子,原本牵着我的手从我手心挣脱,往上抬起些,一把揽过我,按在他的怀里。人却是面对着阵外之物的,像是抽空的安抚。

可指尖还是尽职尽责地覆上我的后脑,拍了拍:“莫慌,你可是忘了,咱们都不会死的。”

我不知道陛下此时此刻在计划着什么,所以才能表现得如此从容淡定。我慌得没了神,又在极致的心疼过后,只有一个念想。

努力习鬼修。

若我如季云卿那般拥有强大驱鬼之能,又怎会需要陛下割腕来保我!我真恨不得拿刀同那怪物拼了!

“季云卿布下的结界被鬼魅闯入了,他自会有感应,很快就会来的。”

我小心避开陛下的血,生怕浪费了一滴,抽噎:“我也觉得我们不会死,季云卿会来就咱们的,可你疼啊。”抹了把眼泪,“这个要怎么算,咱们亏大发了。”

陛下失笑:“我不疼。”

“我疼。”我双手抱紧他的腰,丝毫未能察觉自己竟然如此大咧咧地埋首在他的怀中,只沉浸在悲伤之中,“等没事了,我要给你做很多补血的吃的,帮你补回来。”

☆、第三十章

被提前剧透的人生,总有种谜一样的从容。

我给陛下当了好一阵的腰部挂件,渐渐冷静之后,便开始在阵内继续摆第二层阵,好歹多加一层保障,聊胜于无。有了前两次的自省以及最后陛下亲自的修改,这一次布阵顺畅了许多,也成功起阵了。

我抱着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狗子,盘膝坐在第二层阵法的阵心,尝试催动加强阵法之力。若能成功加强,也能免去陛下继续放血之苦。

奈何萱铃并没有和我细说如何操纵阵法,觉着那是下一步该学的,我左思右想未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外头忽有一缕阳光透进来。

朝阳初生,虽无任何暖意,可起初匍匐在阵前一动不动的鬼祟却仿佛急着躲避一般,倏尔支起了身。

这一起,便是顶着房梁那么高,我盘膝坐着,猝不及防被它猛然笼罩过来的阴影吓了一跳,身子一歪便是赶忙凑过去抱住了陛下的腿:“它、它站起来了!”

陛下没有平素耐撞,受我力道之后,身子略略踉跄了一下。

那不知名的鬼祟悄无声息缠上房柱,躲在了夹角阴暗之处,巨大的身躯盘在那,脑袋调转过来森然望着。

它像是并不着急,又像是忌惮附着着陛下血液的阵法,始终不曾蛮力相撞,就这样与我们僵持着。

“怎么办,它都不走。”我被它盯得发憷。

陛下没有吱声。

我察觉不对,抬头望去:“哥哥你还受得住吗?”

他垂着眸睨我一眼:“闭嘴。”气息稍显虚浮,全不似我平日里听到的中气十足。

我本就半吊着的心是揪得更紧些,这么拖着根本不是个事啊!

着眼扫视四周,在一片狼藉中望见一个事物,心里微微一亮。

我松开陛下的腿,苦兮兮站起来扶陛下:“那哥哥你先坐下。”

他可能是真的虚弱了,竟然没有嫌弃地面上脏,就着我的搀扶缓缓坐下了。却在我将要松开他的一瞬,着力拉住了我的手腕。“不要妄自出阵,刀刃虽然可以反射光线,以作退鬼祟之用。但是它的速度要快过你百倍,出去阵外,便是有去无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