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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归(68)

作者: 茶茶木/池镜 阅读记录

“你寝房的摆置已经换过,明天便不会这样累了。”温珩声音温温的,语调莫名其妙的像是安抚闹性子的孩子,只差手没搁在她发上抚上一抚了。

慕禾几番张了嘴,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珩在一干目瞪口呆瞧着的看众面前转了身,笑意谦和,温文儒雅道,”师父今个有些疲乏,须得休息,实在对不住各位。明日我在栖凤台设晚宴,师父也会到场,届时还望诸位赏光。”

慕禾心中缓缓一悟,她是这方面的新手,即便络绎不绝的巴结没完没了,叫人烦躁,想到是为了九龄,也权且忍下来。殊不知其实可以设宴将他们聚一聚,放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一回招待完了,也便就轻松了,还能落得一个主动好客的美名。

众人纷纷应好,喜气洋洋的离开。

慕禾巴巴的望着最后一个人出得门去,心底一松,不由朝温珩露了丝笑意,“谢谢。”随即赶忙起了身,往屋外走,嘴上喃喃着,“那我去睡觉了。”

除了这两句,她没再多给他半分理会。

温珩坐在主座边没有动身,乖巧安宁地望着慕禾离开,轻声应的一句好,撑着头,仿佛霎时蔫了许多。

慕禾走到门前,又定了定身,“今日之事多亏你解围,你要什么谢,可以提来听听。”

温珩眸色一动,面容无甚变化,却与人感觉焕然一新,澈澈的明朗,笑吟吟道,“我得先想想。”

慕禾瞥他一眼,“唔,今日之内告诉我,别想着留后招。”

温珩浅浅笑着,“好。”

……

正是仲春,庭院之中气候怡人。

慕禾习惯在阳光正好的天,搬把躺椅仰躺在树荫下小憩,轻风拂面时添着丝丝的暖意。也因为这个时辰若是往床上躺下了,晚饭时想要再起来就艰难了,她这两日状态愈发的不好。

距离九龄寝房不远有个供人休憩的园林,潺潺流动着,引入的清澈溪水汇成一汪清池,其中三五成群,极具观赏性的鱼类散漫游动着。清池之上有一方精致的小亭,踏着恰好能露出水面的石台前行,水中鱼也并不怕人,摇曳着凑到脚边,漂亮的紧。

亭中正好备了一方软榻,摆置在亭中石凳边,榻上备着薄毯,在这诗情画意的景致之中略显突兀。

这么些东西昨日瞧还是没有的,慕禾想起温珩,迟疑一阵,才合衣躺上软榻……

鸟鸣清脆,溪水潺潺,恍似一切节奏都缓了下来。

慕禾睡着之后不久,位于僻静之处的庭院前走进来一人,白衣飘然胜雪。

近几步又停了,拂袖坐在临岸石台上。安宁适然,仿佛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着要去到慕禾的身边,仅仅保持着一个可容她安心的距离,就此满足的沉默下来。

隔着一汪清澈的池水,几方石阶,温珩甚至瞧不清慕禾的容颜。可即便是如此,也能成为心底一丝丝的慰藉,像是终于得了个机会,可以无所顾忌停留在她的身边,无人能扰。

本该是要等等的,等到她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等到她不再抗拒,才能走进到一个亲近的距离。

可若在感情之中亦能时刻的理智从容,又怎会在早有预料之下,触到她同瞧陌生人无异的疏远目光后,仍旧无法自抑的茫然失落?

只是待上一刻,一刻后就会离开。

温珩这么告诉着自己,一遍一遍。

岸边聚拢的红鲤都散开了去,待得他摘下一片叶轻轻丢在水面,便又缓缓聚起来。

日头渐沉,斜晖散落在邻屋的屋檐之上,拉长的灰暗的阴影。

温珩终于起身,打算趁慕禾醒之前离开,可将将迈步欲走,又折了方向,朝亭中踱去。

借口自然是有的,天色晚了,怕她再睡下去着凉,可以这么唤她醒来。

有些借口是用来骗自己,亦或是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这种现实的人的。温珩自然担心自个这般不分时刻接近慕禾,会让她看出些什么来,从而觉着负担,连所谓的师徒、朋友都没法当。然而一面却又宽慰着自己,只是多了一次。明日他便会早早的离开韶雪殿,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所以……不会有事的。

温珩缓步走进,可奇怪的是,一贯警戒的慕禾在他近身之后没有丝毫的反应,呼吸平稳,睡得很熟。

温珩微微皱眉,稍稍俯身,偏头打量着她的面色,担心她是否确有什么不适之处。

慕禾睡颜宁静,闭眼敛下那一双澄澈无暇、却又清冷如月的眸,侧脸轻轻倚着枕,蜷缩着,竟透着一丝我见犹怜的柔弱。气色一如既然的水润,不晓得是睡得有些热了还是如何,脸颊之上稍稍泛红,似是睡得格外香甜。

温珩不自觉弯了弯唇角,心口的某一角像是被融化了一般,暖意盛满得将要溢出来。

仿佛突然着了魔,忘记移开胶着的视线。

极突然的,慕禾睫羽轻轻颤了下,便就那么叫人措不及防的睁开眼来。

当此状况,温珩微微一怔,眸光便滑入她一派澄澈的眼底。

而慕禾不过神色迷茫的同他对视片刻,便只做寻常的坐了起来,低首揉揉眼,像是还没有缓过来一般,好一阵没有吭声。

要说些什么……

温珩自然瞧见慕禾适才移开眸时,浅浅颦起的眉。那澄澈的目光,像是在不经意间望入了他的心底,窥觑到什么情绪之后,并没有觉着多么愉悦。

慕禾醒来之后,第一眼瞧见的近在咫尺的温珩,不由吓了一跳。怎的他离得如此之近,她却毫无防备的继续睡下去了?

他曾对她做出了什么事,她至今仍是记得的。虽然他俩曾是夫妻,慕禾当时怒不可遏,过后了倒也没有想象中的介怀。

可毕竟不是她情愿的,一次的教训过后,她对温珩的戒备也高了不止一层两层。今日竟然还露出了这么大个破绽,实在是不应该,况且他方才瞧自己的眼神,凭着多年相处的经验来看,着实有些危险了。

莫不是男人都是如此的么?看到毫无防备的女子就要狼化了?

慕禾这边揉了半天的眼睛,才想起温珩在那之后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这才回眸,瞧见蹲在她软榻边,捂着胸口,冷汗涔涔,一脸苍白的温珩,呆住了,“你怎么了?”

温珩半倚着软榻的边缘,声音低了许多,”唔,伤……”言语之际,他雪白的前襟,已经被血水染红。

慕禾一听,赶忙趿拉上鞋子,过去将温珩扶上软榻,“躺着别动。”

因为是仲春,温珩身上穿的衣服也不过薄薄的两层,慕禾为了避免衣服蹭到伤口,动作迅速的解开了他外衣的腰带。

温珩就这么瞧着,被慕禾半压在身下,一声也不吭的任由她帮他迅速的宽衣解带,最后伸手拉开了他的前襟。

一般伤筋动骨,被强弩洞穿的口子,怎么也不可能半月之内就愈合。温珩小时候身子底子差,长大了却格外的好。慕禾这两日看他从未显过什么不好,只以为北陆富饶,一副好身子骨加上各种灵丹妙药的养着,便以为他已经无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