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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归(63)

作者: 茶茶木/池镜 阅读记录

此后,陆陆续续有人入阁楼,亦有不少掉水的,引发一片唏嘘嘲笑。

掉水后舍得下面子还是可以爬上阁楼的,不说旁的,至少还能用那浑身*的凄凉显出两分痴心之感么。这边七零八落的狼狈,那边却没有多少人去闯那十六侍卫的守护,是怕到时候没能入阁不说,反倒落得个坏名声,说是连侍卫都不如。

三层的楼阁,陆陆续续上来了不少人,有人一身狼狈湿漉,有人则是泰然自若,谈笑风生,自然而然的分开了去。泰然自若的一派中又独有二者各成一家,离群而立,气度不凡。

九龄自见到温珩后略有些不自在,几次想要上前招呼,碍于他身边的尉淮而没有动作。尉淮显然也是没打算走过来,一副避之不及想要离开的模样,眸光都不晓得该往哪里搁。

桌上的三炷香都燃尽了,临窗雅阁的屏风才为下人缓缓撤下,隔着落地的轻纱,隐约可见临窗而立的女子,纵然年仅十三,面容依稀可辨的俏丽姣好,唇角含笑,一副甚好相与的模样。

她好相与,她身边,自帘缦后走出的雪发男子却不怎么好对付。

慕禾曾听慕容阁提及过,梨轩臣年轻之际乃是一等一的翩翩佳公子,气度容貌具是上佳。如今瞧来,虽是可以赞同这一番话,就是那面容之上半点不含笑容,眸光平缓扫过众人之际,生生给人一种抢了他东西的愧疚感,压迫得人不敢抬头。

在场之人顿时噤声,紧张垂下眸。

就在慕禾意欲招呼之际,梨轩臣淡淡开口,语气之中三分平缓,“栖梧山庄,慕容禾?”

此话一出,厅内又是一阵不动声色的躁动,眸中闪烁,往慕禾相反的方向靠了靠,唯恐冒犯。

慕禾自问自个从未见过梨轩臣,一见面就给人点了名不由诧异,微微颔首,是为尊敬他是长一辈的人物,”正是。”

梨轩臣唇角终是微扬了些,点了点头,转身之际眸光不经意带过九龄,停留一瞬,才转而朝温珩,”温相此番前来,所谓何意?”

温珩墨瞳清润,恍似可容皎皎明月光辉,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神色却很好。态度谦和,彬彬有礼,浅笑着,“殿主掌上明珠招亲,陛下同我前来,自然也正是这个意思。”

尉淮神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开口。

既然都已经入了阁,梨轩臣并没再说刁难的话语,只是身为南陆之人,多少有些抗拒北陆的势力,点点头便入了主座。

“眼下闲人众多,未免我家清儿看花了眼,非求亲者便暂时退下二楼雅阁,暂作休憩。待得谈论完毕,我自会派人去通知的。”

梨轩臣说到看花了眼时,特地得扫了一眼温珩,言下之意表达得格外明显。

论说样貌,温珩美人之名盛负已久,广传为天人之姿,冰肌玉骨,倾世无双。梨轩臣纵然只远远见过温珩一面,多余年后再遇,倒也能将他认得分明。

十几岁的女孩最爱对男女之事抱有唯美的幻想,相应的,便更爱那容貌姣好之人了。像温珩这般的,依托清儿那单纯的性子,一眼沉沦不过寻常,可若是如此,后来的事就会难办了。毕竟人家说了,他是陪他家陛下来求亲的,他身上也早有同祁容的婚约。

温珩听罢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是眸底微微一亮,朝他一拱手,快步的走出去了。慢半拍才只有慕禾应声跟出去,一步三停留,最终才将门合上。

其他人的相随者本就只停留在了一楼,所以这一番被驱逐出去的就只有温珩和慕禾两个人了。

☆、48|5.15

温珩是重点被隔离对象,出门后被两个人带领着下楼去了。慕禾跟在后头走得慢,给人领着到达二楼的时候,温珩已经在临窗的位置坐下。

领路的人瞧他们是分别来的,便将两人错开引到不同的位置。两人隔着一重镂空的屏障,相去约莫三丈,抬眸便可瞧见。

服侍之人上过茶,便顺应暂且退下了,大厅之内独有数盏明灯安静的摇曳,烛光柔和。

今日一番折腾,已经过了慕禾平素睡觉的时刻,等得人散声尽的时候,百无聊赖的干坐着不觉倦意袭来打了个呵欠,脑中又开始昏沉了。想着上去招亲的也有十来个人,一番问下来少不得半个时辰的耽搁,遂而就着高度刚好的桌子趴上去,打算小憩一会。

一面是为困倦,一面也是为做眼不见心为静了……

时间确然是种神奇的东西,是为淡化情绪的一剂良药。

同温珩分别的这半月,慕禾将他的解释前前后后的想过一遭,最开始依然是难过的。这两年是如何熬下来的,只有她自个心中清楚。生无可恋亦有过,不过是觉得为了旁人的背叛平白死了不值,又得过且过的活了下来。

最恼人的是留下一身刻骨铭心的伤痕之后,才晓得一切都只因为一番虚无的错过,年代久远得禁不起细细推敲,早道不出谁对谁错。

感情之事,失了可惜,想要再度收回来又觉着不甘与生疏。

两厢矛盾,便想着若是没有那些错过与误会便好了。渐渐的心生悔意,思忖自己是否曾对温珩太过于依赖,一味的相信,而不曾要求他敞开心扉的说出自个的压抑;又或者自己不够细腻,看不出温珩的不好来。种种思量,检讨过自己,也抱怨过温珩,若他当真有心透露过一丝情绪,她也不至于完全在云里雾里的绕,让彼此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来来回回的情绪,都是悔不当初。

温珩总能在她面前得到更多的宽恕,即便是有千般的怒火,亦会于那盈盈一笑之中打了七八的折扣。

换个角度说,两人之中,是她爱得更多一些,冥冥天意,早就落了下风。

若非深爱,又怎会有这些千丝万缕的斩不断?慕禾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了,只觉一败涂地,终于叫她心服口服,连最后的尊严都在返回钦州路上时候被马蹄踏做了粉尘。

舍不得是装不来的。

无法释怀,不能原谅亦是真的。

心中郁结两日,忽而又想这事其实并不若她想象中的紧要,温珩都看开了,她又有什么看不开的?亦或者说,他已经代她做了份决定。

突然的福至心灵,像是快刀斩乱麻一般的决定,强令停止旁的思绪,只做认可。终于呼出一口积郁多年的闷气,神清气爽了。

可她这般刚刚豁然开朗,像是掐准了时机一般,温珩又赶着出现了,端端的坐在她面前。

少了针锋相对的恨意,两人之间什么都不剩,空白得犹若头一回见面的陌生人。比及从前一见面就涌上心头激烈又压抑的怒意,如今却像是冷却下来的湖水,一开始的沉默之后,便再无从开口,连气氛都一点一点在凝结成冰。

大概一般和离的夫妻见面,都是这样尴尬的罢。

清风徐来的阁楼之中静了许久,慕禾趴在桌上渐渐有些要进入梦乡的迷茫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