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缓缓归(25)

作者: 茶茶木/池镜 阅读记录

答应么?

这样的境况,慕禾只觉自己很是可笑。

便是有这么一种区别,当熟知、甚至亲近的人无端给了你一巴掌,你定当觉着无比的恼火,觉着对方该是疯了。然而当你知道,给你一巴掌的是凶穷极恶的杀人犯,你说不定就只剩下恐惧和不安了。

说到底,都是断不干净的情分在作祟。

所以当温珩说出一句毫不客气,不会再乖乖听话的言语时。慕禾便知晓,他并如今不是在做着若从前一般的讨好要求,而是将刀抵在她的背后,近在耳边道出的命令,没有留给她拒绝的余地。不仅仅是牵扯到渝水,还有她身边,同他并不相干的无辜之人。

可为什么?

他为什么非要做到如此的地步,慕禾不得而知。她只知道,敌强我弱,她早在不经意间便着了他的道。

昨夜的酒宴上,温珩诸多无赖般的行为扰得她心绪不宁,便以为他当真若言语中的那般,因为尉淮之事而在不住向她的找茬。也正是那他表现得无计可施般的无赖行为,才叫她心中多了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暗暗以为自个养了十几年的人,总还是不愿在一次并不激烈的冲突中便对她刀剑相向的。

虽然依旧是无法释怀,但那时两人走在巷道,她愿意同温珩平和的搭话,便就是心情稍稍转好的体现。

也正因这份心情无法自控的转好,才叫她在回房冷静之后徒然的郁烦,恨那无法自持的在意与心动,自相矛盾的不甘。

然而所有的隔阂防备,都在他给自己上药的瞬间,像是被顺了毛一般的平稳了,以为他或许还是会念一丝旧情的。

没想到声东击西,她稍稍心软卸下心防之后,竟是个这样的结果。

这样的自己如何不可笑?

前所未有的晦涩情绪在涌动,像是淬了□□般渗进血液中,卷积着几乎让她失去理智的怒意。

然入目之处,桌边明镜倒映着刺目的光,轻轻投射在梳妆台上阿狸为她祈福的香囊上。纵然美好,却脆弱如斯。

认清现实,只需理智回归的一瞬。

倒流而去的怒火被强行镇压得变了质,伴随着屈辱与不甘,深深的沁进了心底,像是生生咽进去一枚针的刺心。

诚如温珩所说,他手中,有她所有的死穴。

慕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多久?”

“最长不过两月。”

“……”

……

各种意义上的元气大伤,慕禾在简单的用过午饭之后,并没有去医馆帮忙,而是呆在家中休息。

小竹去了茶馆,走之前欲言又止,面对着伴在她身边的温珩,终是只能沉默着离开。只不过离别时扶门看向她的眼神,就好像她坠入了一个深渊,想要帮忙却又只怕自己是一厢情愿,惶恐不安而不敢上前。

想来总还是公平的,有不由分说将她送入深渊的人,自然也会有愿意予以救赎之人。人心所向,顿时在她眼中印得分明。

慕禾手上的伤口需要重新换药,院前尚有侍从专注望着地面等待,而被急切等待着的温珩则俯身在椅边,亲自帮她换药。

午日之后的阳光颇有些刺眼,慕禾躺在树荫下,敛眸时望见温珩低眉专注的侧脸。看他染着远山黛水从容温和的眉眼,宁静尔雅,竟会与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昨夜过后,他面上神色似乎有微妙的变化。像是一番折腾吵闹,得了糖后恢复的安心乖巧。正是他从前的模样。

“我想在这里睡一会,你能帮我拿一件薄毯么?”

慕禾在阳光下半眯着眼,平和的语调,没有了起初刻意提起刺冷然,缓和着悠然而不经意的温存。

也于心中淡淡的想,不过是背着公主,给他继而做个没名没分妾的角色,能有何难的?说到底,她从前一直都是这么个身份。

只不过,她曾自己以为自个是个正妻而已。

温珩尚且还握着慕禾受伤的那只手,含着细碎微光的眸底轻轻一颤,连唇角因她意料之外的温存而浅浅上扬。

一面低低应声,“恩。”一面起身,步伐甚至有别于平素的闲适安稳,快步的离开。

慕禾望着他的背影,默然沉思。

☆、第十二章

事到如今,他究竟要做什么?

兴许,平步青云位极人臣之后,他又忽而怀念起自个这个糟糠之妻?

如此作想着,慕禾心中微微一动,若有所思地抚上自己的唇——那里有不止两处的咬伤。

温珩其实并没有咬人的习惯,有这个习惯的是她。可昨天夜里他却是含着十成的怒意,恶狠狠地咬上来的。只待将她咬出血了也不见松口,死死将她抱着,恍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这莫不是因为那日在山林之中,他瞧见尉淮将她亲了亲?

说来温珩其实从小便占有欲极强,除开他那张禁欲的脸天然的隐藏,他那时时带笑,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更加叫人难以察觉。但自小这么多年,还是会给她瞧出些端倪来的。

由此可想,又可能兴许他不过依旧是将她当做自己所有,容不得旁人沾染半分的占有欲在作祟。

无论是那一种,现在的温珩都是她惹不起的。

权倾朝野,辅佐新帝几乎可左右皇权的北陆丞相温珩,他还有一身不输于她栖梧宫宫主慕禾的好剑术,以及让她望尘莫及的城府心计。

尤其,他现在早不是那个可以容她生气发火,忍她胡搅蛮缠的少年。他将她当做了踏石,到了与她而言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地方。

彼此之间若没有了恃宠而骄的资本,就该小心谨慎。

左右肆意下触了他逆鳞,就像昨夜的自己一般,无端的添了损失。

……

温珩从屋内出来后,替磕着眼、似乎已经睡去的慕禾盖上被子,便离开了。

随着木门轻合,院内又恢复了宁静。

慕禾一觉睡到小竹回来的时候。夕阳微沉燃烧着天边的残云,没有多少暖意。

阿狸像是感知到小竹的状态不对,从进门起就一直老实的跟在她的手侧,巴巴的觑了慕禾几眼,又一步不落的跟着小竹去了厨房做菜。

慕禾自然没有对小竹解释什么,吃过晚饭后独自在院中看书。待她抱着阿狸进屋之后才研了磨,写下一封简短的信函。简单的搁置在桌上便起身往屋内走去。

行至房门前,才平静地开口,“信函直接交到慕容凌手里,两天之内,我要回复。”

门扉在慕禾身后合上,院中木桌前黑影一闪,那封四平八稳搁置的信函凭空消失不见……

昨夜茶会温珩放出慕禾在梨镇的消息,今日午后便有三名栖梧暗卫到了她所在院落,并未声张的隐匿在四周。

这样也好。

若不是因为渴望无拘无束,她身边之人又怎会如此寥寥,到头来落得受制于人的下场。

意料之外的是,接下来的五天,慕禾都没有再见到温珩。

……

连绵的大雨后,白昼也犹若黑夜一般,天色低沉而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