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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归(23)

作者: 茶茶木/池镜 阅读记录

两人相顾无言,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渐渐拉开距离的在同一小巷中走着。

温珩走到巷道口才回头,望见三步一顿,站在巷尾有些出神的慕禾,开口问,“你在做什么?”

慕禾脚下定了定,正经回道,“我在走路。”

温珩意料之外的一怔,抑不住方才微沉的面色,眸底轻晃间便染上细碎的微光,轻笑出声。原路折返了回来,他伸手自然的扶住慕禾的手臂,“是头晕么?”

“还好。”

慕禾往前走了两步,站稳之后便缓缓拂开了他的扶持。

并不强烈却坚决的抗拒才最伤人,恍似不爱不恨,单纯的不需要,连一丝情绪都未能激起。

温珩随在她身后,倏然莫名道,“阿禾,你如今早已脱离栖梧宫,成了独身的一人了罢?”

慕禾慢半拍的抬了眸,清澈若水的瞳中点缀着幽定的月色,眸底朦朦胧胧的泛着水光,像是有点懵懵的。就着四周无人,月黑风高的气氛,淡淡问,“你要跟我动手?”言罢后瞅着温珩的模样,自己便先摇摇头,“应该不是这样。你说的是……什么方面?”

温珩低眉将慕禾迷茫的模样尽收眼底,眸底清澈如许,“你怎的知道我并不是要同你动手?”

“若是真的,你当不会先告诉我的。”

权谋之术是他们曾共同学的,势均力敌之际,能有先发优势才好在须臾之间有个输赢定论。

无论是温珩还是慕禾都知道,若是两者当真撕破脸,依托南北两陆对立、毫无余地之下,谁也不会落了这先发的优势。

慕禾脚下的线路还是直的,只不过沉缓了许多,所以被温珩轻而易举的跟上,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什么的走在她的身侧。

反倒是换了个话题,“小竹还是两年前照顾你的侍女么?”

慕禾暗想他竟早不记得小竹了,这莫不也是薄情的体现?这个才当真应该早些知道才好的。

“打听这个做什么?”

温珩道,“那日见她似乎很排斥我。”

“小竹平素不是这个样子。”慕禾复思及今日的种种,便又添了句冷嘲,“那是你活该。”

“恩。”温珩极低极快的应了一句,含混得几乎让人分辨不清。

慕禾恍惚中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到了温珩方才那一句的应答,便又听得他道,“可她今晚并没有来接你,却是很放心你在苏瑜那么?”

慕禾不以为然,“苏瑜自然可信。”

“虽然可信,只不过,他唤你阿禾。”平淡陈述的语调,只待温珩身子一侧,居高临下的拦在慕禾面前,那最后一句稍快的语速便显了份不动声色的压迫。

慕禾尚未反应过来,腰上一紧便给人牢牢的搂在了怀中。温珩身上淡香冷然渡来,不适时宜的让她本就滞缓的思绪停顿了一瞬。

回神时两人已翻过围墙,到了内院。幽白月色下树影摇曳,安然熟悉的院落之间却未有人等待的身影。

这一番翻墙的动静并不算大,慕禾着地后,胃中仍是一阵的翻腾,脑海之中亦是涌起强烈的晕眩。

温珩将她扶着,望向屋内已熄的灯火,如实告知她道,“小竹已经睡了。”

晕眩铺天盖地并未消散,慕禾捂着嘴没有吱声,半晌后才接过自己的外衣,同样望了望屋内熄灭的灯火。脑中晕眩的同时,也暗叹这妮子为了撮合她和苏瑜,做得够干脆直接的。

可既然已经到了自己的地盘,不需要人帮忙了,慕禾自然毫不犹豫的下达逐客令,“多谢送我回来,你可以回去了。”

言罢,正难受着的她便没心思再去理会温珩,一脚深一脚浅,转身慢悠悠的回了房……

飘散着院中清雅梅香的房间内,屋内布局还是一贯风格的简洁素雅,书桌上种种的书籍却乱作一堆,是今天赶着去茶会忘了收的。

杂乱的书籍搁在平常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慕禾却是醉着的。本想拿起书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一杯水解渴,稍稍一恍惚杯子便莫名其妙啪嗒一声碎在了地上,茶壶口倾倒,蔓延开来的水立马浸湿了附近的书册。

那一声格外醒神的破碎声炸响在寂静的夜中,慕禾却并不为所动。随手再拿了个杯子,倾倒茶水时屏息凝神,紧紧盯着杯盏的模样,显得格外的正经认真。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醉了,而且,这种不能自控的感觉并不好受。

像是被这不能自已的失控感逼出了份执拗,慕禾面容肃然地握着茶盏,非要给自己倒上一杯水才罢休。

凝神时,闷沉乍起的破碎声隐在左手手掌之中,粘稠温热的血液不久便沿着指缝滴下。方才还好端端的茶杯支离破碎的被她握在手心,慕禾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右手茶壶微微倾斜,仍要倒下冷彻的茶水。

茶水还未能倾下,便被一只修长的手截了过去。

温珩一言不发将茶壶远远放开,又沉着地扣住慕禾的手腕,将她用力收拢的手掌摊开。

鲜红的血液犹若失了控制,争先往外涌着,皮肉之中嵌着几片细碎的瓷片,让人瞧着也觉得痛楚,可慕禾偏偏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你没走?”慕禾望着近在咫尺的温珩先是错愕了一瞬,然后才慢半拍的看到自己手上的伤势。怔了怔,想将手从他手中抽回来。

温珩眸底如墨深沉,感知到她的反抗,微微皱眉,“别动。”两字不容置否,纵然嗓音温和,亦说得慕禾当真的一顿,没再动弹。

只是安静了没一阵,慕禾便轻微的缩了下手,像是从震慑中醒过来般,隐隐反抗,“可我想喝水。”

黑暗之中,温珩几不可闻的一叹,无可奈何先给她递上一杯水。

慕禾接过水一饮而尽,再不能安分地起身往床边上走去。一面低首将方才温珩帮她缠上的纱布随意绑了绑,“这么就可了,多谢。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躺上松软的床,慕禾觉着自己浑身的不舒畅都稍稍缓解了些,静下不动时连晕眩感都散了许多。于是干脆的松了心神,懒下来不愿再动了。

昏昏沉沉中,手边似乎还传来着隐隐的刺痛和人指尖轻抚的触感。

慕禾朦胧听到温珩在床边道,他帮她将瓷片清理了就会离开。

思绪混沌之时,也无由来的在想,他为什么还要管她呢?像今天那样的纠缠不清。

明明都已经断得干净了。

脑中混乱闪现了些许的画面,多数仍是在栖梧宫后山的光景。

那时的她支着头坐在撑了帐篷竹床上,困得不行、有一搭没一搭的给温珩打着扇。待他在梦中微微皱了眉,她便一个机灵的转醒,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扇子也摇得快了些……

富家的少爷就是这样不好养的。

温珩幼年身子不好,小小伤寒也格外的厉害,吃不进东西,又是发烧又是做噩梦。

只忙着照顾他,也便忘了自个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生过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