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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归(101)

作者: 茶茶木/池镜 阅读记录

“温珩……”慕禾皱起眉,一时听得愣了去,心底细密蔓延开来的痛楚伴随着的呼吸,时强时弱的涌动,如鲠在喉,只能吐出苍白的三字,“对不起。”

听到她的轻唤,温珩低头倏尔一笑,唇瓣似有若无的,碰了一下她的脸颊,”没关系,等你心中再无旁人,我即便是得不了你的爱慕,也好过今天这般妒恨。”

言下之意说得分外清楚,慕禾登时翻身,死死抱紧他,”听我说,温珩,冷静些。舞我可以只跳给你看,玲珑扣可以再打一副,从此以后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是你,你不能伤害尉淮,现在局势刚稳,你杀了他北陆会大乱的!听话好么?我们的事跟他没关系。“

温珩不动声色,反问,“那跟什么有关系?”

慕禾猛然噎住。

有些事不说,最开始是为了所谓的尊严不想乞求同情,到如今便是于心不忍,不想让他也承受同样的痛苦。

不能告诉他,她给他怀的第一个孩子,便是因为他给的避子汤,没有了。

温珩闭上眼,即没有再等,也没有再问,吻了一下她的唇,不容置否道,”睡吧。”

……

长途跋涉兼之半宿未睡,慕禾躺在温珩的怀中不知是何时睡着的,一觉醒来已经天亮。

小白压在她的手上,面朝着床里方,可温珩的位置却空了,慕禾爬起身环顾四望,忍不住一声轻叹。

“娘亲让爹爹伤心了吗?”小白不知何时转过头来,软软的脸贴着被褥,脸上没有过往天真无邪的笑容,却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

慕禾回身抚了抚他的发,刚想说一句话引开他的注意力,却听得他继而奶声奶气,颠三倒四道。

“爹爹抱着我走了很久……难过。”

慕禾从小白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理解他的意思,轻轻将手放到他的腋下,将之抱进了怀中。

“你是说,昨天晚上来这里的时候,爹爹没有带你坐马车,而是抱着你从码头走到了这,是么?”

小白难得安分的埋首在她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便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奶声奶气,轻轻道,“我看见……”

“爹爹哭了。”

☆、75|

温珩一整天都没有回来,小白今个格外安静,坐在一边,拿着笔神情认真严肃得在一张张白纸上鬼画符。

慕禾身前坐着一个人,正装官服,墨发高束,含笑饮茶,同她解释着有关北陆的一切。

原来温珩和尉淮得不合早在三年多前,祁容之事过后便爆发了。原本的尉淮像是未断奶的孩子,无论军事还是政治一方的治理都让各方大臣颇有微词,他觉着头疼,一到有事的时候便巴巴呼唤温珩,将他当做万能之人,抵挡一切难关,维持一个顺风顺水,平和悠哉的天下大局。

尉淮是极少见的,没有半点野心的帝皇,正如他自己所言,他不适合做皇帝,没有那独揽天下的气魄和能力。他的势微在与骁国一战尤为显著,温珩战死的消息传来,他整个人都六神无主了,迟迟没有下令挽救溃败的局面。将自己锁在寝宫中,以为失了温珩,就等同于失了天下,过早的颓败。前线为他卖命的将领心中怨气升腾,却不好说什么。上面无人指挥,下面自然各自为战,乱成了一锅粥。

若不是温珩提前布置,将自己的”死“巧妙的建筑在骁国同时的元气大伤之上。骁国久久未能缓过神来,才失了这么一大好的时机,未去攻打溃不成军的北陆。这件事,让尉淮寒了一干众将领之心,却将温珩推上了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

尉淮从前是没有半点反抗温珩的心思的,在玲珑扣一事上第一次摆了温珩一道,又在祁容之事上怒不可遏。温珩好事占尽,得了慕禾,生了一子。他并不是不能容温珩的势大,他是嫉妒不甘,明明是他的天下,人人却唯温珩马首是瞻,明明是他喜欢的人,却只能生生推到温珩的怀中。

从日日乞求温珩回归北陆,到大臣联名请谏,才使他忍无可忍的拜谒温珩。从满心信任,到满心戒备,这三年他或明或暗的给温珩使绊子,温珩却像是毫不介意,淡淡作壁上观,从不将他放在眼中,不痛不痒,无可伤及根本。

又一年,温珩将苏瑜调回上京,温珩更多的抽身朝政,却也更紧的抓住了北陆命脉,留下苏瑜同他斡旋。

这才渐渐明白,他连苏瑜这一座高山都无法越过,更遑论他背后的温珩。他们二者一个□□脸一个唱白脸,让他的皇权看上去那般可笑。

尉淮自然反抗过,激烈顽抗,然则好比蚍蜉撼树,结果徒余绝望。

渐渐到了今日,也便一若困兽,失了斗志。

“祁皇能容人,原是有一颗温柔之心,却不适合为帝。若是在太平盛世却也无所谓,偏偏南陆与邻近几国都不安分,温大人不愿再给予庇护,一旦抽身,至多两年,北陆便会垮了,不是温大人,也会是别人。阿禾,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然则这事并非仅仅牵扯到儿女私情,乱世之中需要一位明君。再者,局势发展到今,就算温大人不对祁皇动手,祁皇也早容不下温大人了,朝廷重臣皆在温大人一方,他只是没有反抗的资本而已。”苏瑜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似笑非笑,且平且静的道着大逆不道之言。

皇权被架空的皇帝,慕禾想起初见的那一日,他空灵到绝望的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苏瑜打量着她的面色,笑着下结论,“看来你站在祁皇这边多一些?”

慕禾道,“我自然站在自家夫君这边。”

苏瑜似笑非笑地抿了下唇,懒散道,”看来温珩,没白疼你。“

“……”

入暮之际,慕禾亲自下厨做了些东西,小白浅尝了一口,咽下去的时候脸都白了,拉着她的袖子,弱弱道,“娘亲,还是出去吃吧。”

慕禾想还是莫要折腾孩子,遂又命厨娘重新做了一桌。小胖墩本就饿极了,即便不用人喂也能坐在小凳子上吃得专心致志。

慕禾撑头望着门外,食欲寥寥,忽闻车马声响,身子一震,搁下碗筷匆匆迎上门去。

然而马车停靠门前,下来并非温珩,却也叫她惊了惊。

月娘在她面前盈盈一福身,”我想起庄主对我道的事,放心不下……”

慕禾脸一热,看看怔怔望向这边的车夫,打断她的话,“唔,先进屋罢。”

入夜,慕禾将小白哄睡着之后,才轻手轻脚退出屋,去寻月娘。

正在灯下刺绣的月娘看见一声不吭坐在她面前的慕禾,不由觉着好笑,抿了下针线,”我原以为你来是要再同我说些什么的,可你却杵在这里不做声了。瞧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说话,是见着温珩了?“

慕禾看着她绣的那一对比翼鸟,愣了半晌,才将昨夜遇见温珩的事说了。自然,隐下了温珩谋反之事,虽然这件事可谓天下皆知,可她却不想从自己嘴中向人透露,有种微妙的维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