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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44)

作者: 茶茶木/池镜 阅读记录

十年。

他等了她十年。

因为等不下去,才寻到了九灵。在这样僻静的地方,或许离她会更近一些。

虞淮的声音很轻,像是连出声都费足了气力。可他握着她的手力道却那样的大,仿佛只要稍作松懈一些,她就要从眼前消失,再也不见了。

沧笙鼻头涌上酸意,刻意回避般地望了望周遭,墙壁对她而言可有可无,其他的奴仆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对虞淮的状态一无所知。她忽而有些生气,压抑着站起身将人扶起来,应好:“就我们两个人回家,偷偷的走。等那些小厮们反应过来人不见了,非吓死他们不可!”

虞淮知道她不平的理由,幼稚到令人发笑,但他愿意纵着她:“两个人要怎么走呢?”

她在他面前蹲下身,一本正经:“我背你。”

普通的境况,从一个男子的自尊心出发,他即便行动不能也不至于会让她来背自己。她的肩背纤细,瞧着受不了丁点的重担,他双手一拢便可以将她满当当揽进怀里。

这样一个娇小的人,却说要背他回家。

他默然无语望着她认真的侧脸,忽而之间竟荒谬地觉得很是感动。

既感动,也好笑。顺从地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脖颈,轻轻笑起来:“那便辛苦你了。”

病弱的美人有种别样的风韵,沧笙从再见到他的第一眼起,眸光就再无法从他的面上挪开。这样的人,而温柔起顺从来更让人无法招架,心疼到了骨子里。

看来会是她更爱他一些,每一眼都愈渐深刻,无法忘怀。

……

茫茫的雪原绵延不知尽头,置身其中,仿佛这天地间就剩了彼此依偎的两人和凌厉的风雪。

冷风一吹,人似乎清醒些了,方意识到带着病人大雪天的出门是件分外不理智的事。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后悔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地朝前走下去。

“孩子,还没有出生吗?”风雪中,唯有他的声音格外的安定。

”恩。“

对于这件事,沧笙格外愧疚,若不是她当初受伤,孩子或许早该凝结好了仙根,可以同他见面了。

虞淮轻轻的叹息,心情却没有沉重的意味,犹如寻常父亲的期待:”若是能见上就好了。“

他的期待是沧笙的动力,更不忍他有一丝的灰败,忙应答:“会见到的,这一世来不及的话,还有下一世,还有生生世世啊。我与你是缔结了石族婚约的,只要你还有一缕魂魄在,都是我孩儿的爹爹,是我的夫君……”

她的声音,说得句子太长便会遮盖不住颤抖的哭腔,于是才顿了,不敢再说下去。沧笙自己也察觉了,奇怪为何到了他的面前,自己就成了一个爱哭鬼。细细一思缘由,更有想哭的酸楚。

虞淮思量的问题总要比她现实,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他想知道她要如何落实:“三亿凡尘这样大,你要怎样找到我呢?”

说道这,沧笙便信心满满:“很好办,天上地下最漂亮的人就是你,不会错了。”

只要差人问上一问,这世间有哪家的公子生得顶尖的漂亮,不难便能将他寻出来,出色拔尖的人就是这样好找的。

沧笙为自己想出的好主意而开心着,浑然未觉背后的虞淮低低笑了笑,应好。

从此往后,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没再给出任何回应了。

第38章

漫长的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从白日到黑夜。

沧宁不知道沧笙还要走多久,默默从空间中走出,尾随在她的身后。终于在天边破晓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开口:“阿姐,让他入土为安吧。”

一句话,像是给迷途的人点亮了盏引路灯,刺得人眼眶发疼。但惶然失措中,好歹是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她懵懵然应了声好,停了停,环顾一眼四周,又继续朝前走:“他们凡人讲究落叶归根,我把他送到虞家,会有人给他处理后事的。”

她魂不守舍,偏偏没有悲伤,语气平静的模样让人恐慌。

“虞家已经分家了。虞家老夫人过世之后,虞旻也因抱病客死他乡,虞府如今的祖宅里头只住了虞淮。他走了,他的侄儿兄弟们忙着争夺财产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给他好生操办?”沧宁告诉她现实,希望她能缓过神来,悲伤和割舍不下都是暂时的,终究还是她自己的身体要紧。沧笙不能在凡间久待,他只能劝解她早些将虞淮葬了,“阿姐要是不愿意他办得简单,我可以用仙法为他铸墓。”

连劝了几遍,沧笙才松口,问他:“你可知这是哪里?”

沧宁是活全书,就连凡界也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仍在九灵山脉里头,只不过到了山脉最深处,是寻常凡人到不了的地方。”

沧笙点点头,轻声:“我不懂风水,只晓得虞淮喜静,他应该会喜欢这里的。”

她是灵玉,虞淮依着她即便气息早已断绝,身子还是暖和着的。

沧笙将人放下来,给他整理仪容。丝帕拂过他的脸颊,细细凝望,他也只是一副睡着了的安宁模样。

沧宁在旁铸墓,用冰雪建造了一副水晶棺,请他将人放进来。

彻底失去一个人的痛楚惯然来得后知后觉,偶然的一瞬间,你突然意识到至此往后,身边再也没有了这么个人的时候,才会猛然刺心地强烈起来。

沧笙将冰棺亲手推入墓穴,眼睁睁望着墓口一点点合封。冰冷的空气灌进胸腔,她忽而咳嗽起来。

起初只是低低的,压抑的咳嗽,像是被呛到,脸色涨红。

渐次严重了,咳地止不住,弯下腰,扶住虞淮的墓碑,每一声都犹如撕裂,将五脏六腑都咳地颠倒。

沧宁像要过来扶住她,刚一伸手便见她哇地一声吐出了口血,鲜红地溅落在雪地之上,犹若绽放的红梅。

吸一口气,冰霜像是被吸进了肺里,冷得人直打哆嗦。

沧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头脑昏沉,胸中、喉咙都像是被火灼烧着一般。想要站起来,但是腿上总没有气力。沧宁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茫茫渺渺地传来,扶着她的胳膊,使她不至于跌倒下去。

种种画面持续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讯息量太大,是她如今的心境所不能承受的,却又由不得拒绝,强势地挤占了她的灵台。

有人的声音和缓,带着悲天悯人的祥和,淡淡地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润化万物,泽被苍生。“

“沧笙,这是你的名,也会是你的宿命。”

……

洪荒远古,拢共有十一重天。

从第一重天的净土,到第十一重天的秽土,中间鱼龙混杂,无数浊气与灵气结合。天地之间衍生不出纯粹的仙灵来,唯有凶恶的魔兽横行霸道。

沧笙出生在第十一重天,周身仙力醇和庄正,犹如淤泥里头长出了一朵白莲,从一开始就是异类。

看拳头说话的年代,做不做异类其实关系都不大。左右上古洪荒时并没有与她同一模样的“人”,只有面目狞恶的兽,本事通天,遇上了,就只能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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