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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26)

作者: 茶茶木/池镜 阅读记录

她魂不守舍,思虑重重,悠悠晃回了虞府。

蔼蔼暮光斜落在瓦檐上,碎散在树梢中。虞淮看见了她回来,迎着霞光的眸中熠熠生辉,朝她招招手。

沧笙昏沉的心思荡然无存,晴朗起来。走近了,看见他面前正摆着八种样式不同的剪纸。

“这是什么?”

“再过两日便是三月初一了。”他看她愣愣站着,眸只盯着剪纸看,颇有兴致的模样。略略失落,一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抱着,心里头这才稳当了些,“这些是要布置喜房的剪纸,可有你喜欢的样式?”

说起婚礼,沧笙想起了她美美的嫁衣,心情飞扬且期盼起来。翘首一一细看去,随口道:“挑选剪纸的事也是夫君负责吗?这样琐碎的小事堆积起来必然很叫人头疼吧,着实是辛苦你了。”

剪成纸的字都翻了样式,不大好认,沧笙撑着下巴认字。良久发觉虞淮并没有回应,回眸望去,虞淮正红了脸,偏开头去,低声道:“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头疼?”

第22章

顶了凡人的身份,有些礼度便要适时的守一守,人言可畏,尤其是对姑娘而言,鸡毛蒜皮的事也能说出诛心之言。

虞淮怕对她名声不好,虽然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可面上还是要做得漂亮,遂而婚前并不与她同住。沧笙夜里偷溜过去几次,做贼似的,提心吊胆。

虞淮不肯松口,比她这个姑娘还要矜持,红着脸请她再忍忍。道院中近来多了小厮,夜里也有人候着,弄出什么动静来叫人听见,老夫人会有成见的。

沧笙知道这多出来的人是提防她呢,虞淮身子不比常人,损耗多了是件严重的事。

她忍得心浮气躁,未免虞淮也如此,干脆无限哀愁、老实本分在自己的院子里头睡了近月。

好在后日就是三月初一,这苦行僧的日子该到头了。

沧笙作了一番心理建设,卧在塌上睡去,刚一入眠那痴缠的梦境便跟了上来。

一日复一日,她总在一个寂静的世界里头。

没有虫鱼鸟兽,没有人声熙攘。她一直走,茫然地,漫无目的地飘荡。

寂静的压抑对她而言是最大的精神负担,恐惧而不知从何而起,喘不过气来,像是一个走不出去的幻觉。

夜半惊醒,那梦魇残存的感觉一直跟着她。沧笙掀开被子,幻做一道华光冲向了虞淮的床帐。

她刚来,他就察觉了。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低低咳嗽了声,掩盖她进屋时弄出的声响。

人来都来了,没了抗拒的必要。虞淮支起身子去拉直愣愣站在那的人,将她裹进被子里,小声:“你怎么了?”

沧笙哭丧着脸,埋首在他怀里,闷闷道:“我大概是认床,离了你之后便天天做噩梦。”

虞淮眸光微闪:“噩梦?”

“嗯。”沧笙凝神细想梦中的内容,说噩梦似乎又过了些,“我总梦见自己孤单一个人在世上行走。那世界那么大,怎么走也走不到它的边际,也寻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人。我是个怕静的人,走着走着就恐慌起来,想要见见你,见到你就不怕了。”

她言语中的依赖让他的心都化成了水,悸动连着全身,无法不妥协,默然将人抱紧:“嗯,我就在这陪着你,等你先睡。”

沧笙连着多日没睡好觉,被梦魇折磨得人都魔怔了。这会开心不已,抬头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缩了缩身子,便要睡去。

耳侧,虞淮的心跳安稳而偏快。提点一般,叫她复想起了些不愿提及的事。

一刻钟的安宁过后,虞淮以为她睡着了,正要低头确认,怀中的人倏尔开口,柔柔的:“虞淮,你摸摸我吧。”

虞淮没动,耳根燥热起来,并不肯吱声。

沧笙是个主动派,在被下摸索一番抓住了他的手,引着他往自己身上来。

虞淮有些抗拒,他再怎么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心仪的美人在怀能忍住不动已是千难万难,哪里还受得起半分的撩拨。

可这抗拒也是半推半就的,在凝脂般的肤上轻轻一触便心神动摇。

沧笙哪里知道他内心的风起云涌,翻身背对着他,将他的手放在了自个的肚子上。那五指修长,触感极好,叫她喟然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朝他怀里拱了拱,又问他:“我的肚子是不是软软的,摸起来甚妥帖?”

虞淮被她不按常理的招数击溃了,失笑不已,指腹在上抚摸着,刻意轻轻地撩:“是很软。”没听她发出笑声,诧异,“不会觉得痒吗?”

沧笙舒服得要摇尾巴:“不会呀。”

虞淮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惬意,怜爱涌上来,心猿意马都被抛诸了脑后,在她的侧脸上吻了吻:“睡吧。”

这夜沧笙果然不再做那个重复的噩梦。

梦中,她坐在高高的秋千上,轻飘飘地迎着风。远处可见栈道盘山而建,凌空的楼阁钩心斗角。山雾缥缈时,影子便在雾里张牙舞爪。

栈道上有人行来,朝着她的方向。

沧笙认出虞淮,朝他挥手微笑。

……

三月初一,大晴。

喜庆的热闹似乎从早上起就不曾断过,花轿从西院出门,辗转到了东院,礼数一点没少,正儿八经将沧笙迎进了门。

沧笙给人领着,从头到尾晕头转向。头盖遮掩了视线,她却还能看见周遭,寻到了虞淮,看他执起自己手中的花绳,心才安定下来。

她满怀期待等来的这一天,其实过得格外的囫囵。晃个神一般,突然清醒过来时,搀扶的婢女小声提点她道:“夫人,该拜天地了。”

沧笙轻吸了口气,略有些紧张,晃悠悠跪下去,身子稍有不稳,手便给人扶住了。

宾客之中黯然伤神的女子们见此,嘶嘶抽着凉气,眼风急而厉地扫过来,恨不得将被虞淮扶住的那只手戳穿了才好。小郡主眼眶发红,不忍再看,退到了人群后头。

虞淮面皮薄,见人稳住了便要收回手去,被沧笙一把抓住,笑吟吟同他传音道:“夫君如此惹人肖想,都到了成婚最后的关头了,万事要小心,便让我抓紧些罢。”

虞淮唇角微翘,依言抓紧了她的手。

生得像他这般好看的人,一点点的温柔都是致命的。他定当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才会在人群之中笑得如此撩人。

司仪高喊一声“送入洞房”,后头的事都与她无关了。

在房中盖着盖头同他喝过交杯酒,又听着他的脚步远去,出去待客。旁近一直有人守着,整日下来他几乎都没能同她说上一句话。婢女离去前还嘱咐她,切勿乱动拿下了盖头,要等虞淮亲自来掀。

凡界的规矩便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将人的耐心磨光的,她多想走到镜前转几个圈,再看一看她的嫁衣。

她还上了妆。凡人的手真是巧,脂粉揉在掌心,在她脸上抹了几把,便能造就出焕然一新的效果,惹眼极了,自己都想多看几眼。可惜现在什么都不能动了,枯坐在那,不知不觉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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