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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139)

作者: 茶茶木/池镜 阅读记录

沧宁更本不在意这些。

她嘱咐的石族,她挂念的白灵瑾,从前似乎很重要的,此时此刻瞬间失去了意义,恐惧铺天盖地而来,无可抑制地颤抖着。

“阿姐……”

他的世界仿佛崩塌了,无声无息却又石破天惊。

“别怕,阿姐不会有事的。”沧笙在后,轻轻搂住了沧宁的脖颈,枕在他的肩上,歪头费力看着他的侧脸,抹去他眼尾依稀的泪痕,“你要好好的,不要难过。带领着石族,等我从凡界回来,好不好?”

“恩……好。”

沧笙闭上眼,这两日总痴缠着她的噩梦终于模糊了些,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那一方庄严的殿宇装点着红毯喜烛,八方来拜,女子凤冠霞帔走上丹陛,走到他的面前。

女子回过头,仍是对着她高傲的笑:“沧笙,你是废帝,如何能配得上帝君?”

谁能知晓她心底的自卑?像是层层灰尘掩埋的污浊,就藏在她的骄傲之下,不敢看,不愿承认。所以像是被套上了牵绳,总愿意更迁就他一些。

如今终于撕开了这倒疤,说不清是痛楚多一些,还是解脱多一些。

“还有,若帝君与凤帝大婚时我还在凡界修养,你届时记得知会我一声。”

沧宁眼尾湿红含泪,低低地:“阿姐想要如何?”

沧笙嗤地笑了:“我扎两个纸人,诅咒他们,听说成婚夜诅咒比较有效,你要不同我一起吧。”

“……”

……

石族就此沉寂,像是消失一般,突然蒸发不见。

声名赫赫的一大族,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隐匿,参与当年剿灭鲛人族的上五天,皆嗅出不一般的意味,再然后各种流言消息都传开了。

附庸族内叛一事,兹事体大,没有绝对的利益诱惑,怎么可能说服忠心了这么多年的族落叛变?且而那么恰巧,就在石族出事的前一天,帝君便与石族的笙帝解除了婚约。

石族已去,须臾宫尚存。短短七年,一连更换了十二次政权之后,最终沦为空城。

虞淮当年翻遍了整个九天,都找寻不到石族沧笙的下落。另一面,叛逃石族的数十族落并未被整合,而是在一夕之间,高层长老尽数死去。

虞淮是身处高位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知情者死于当年投诚石族时,为表忠心祭出的“命牌”。命牌一旦被捏碎,则一族嫡系血脉尽亡,刹那间抹去所有的痕迹与知情者。

石族附庸各族失去主心骨之后,因为□□争地而相互争斗,又因长老嫡系尽数死亡一事相互猜忌,打得不分你我。真话假话掺杂着,局势一旦复杂起来,饶是虞淮也再难从混水之中取出一捧可用的清泉了。

石族内叛一事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猛烈烧过之后又骤降一场泼天的大雪,急匆匆掩盖了一切,再无迹可查起来。

……

石族恢复消息是第八个年头,沧宁忽而来到了第二天,十方镜。

石族内叛刚过去七年,所有人都记忆犹新,无论外界的声音如何揣测,十方镜中居住的长老们是问心无愧的,见沧宁亲自前来皆并不惊慌,老神在在为他引路。

沧宁来十方镜时,听闻虞淮正在闭关,好在他也不是来找虞淮的,到了地便径直朝沧笙曾经居住过的灵雎殿行去。

沧笙已去,十方镜的暖阵不再,常年飘着纷飞的大雪。

说来奇怪,灵雎殿正临着帝宫,多年重回故地,帝宫辉煌依旧,而灵雎殿久无人烟,荒草丛生,对比明显。

沧宁裹着一身寒气迈步入院,抬眸处有人广袖薄衫,站在灵雎殿下,姿容高雅矜贵,只是孤身一人处在荒院,背影里透出一丝疏冷的伶仃。

虞淮没有转身,静静立着门口,望着紧闭的殿门:“你怎么来了?”

“阿姐的东西落了好些在这,我来收拾收拾。她有个习惯,不爱旁人收捡、碰她的东西。我想有些东西放在这不合适,还是由我带回去得好,阿姐心里也会高兴些。”

“她人呢?“

沧宁只做听不见这声,径直迈步走向殿前,越过虞淮踏上台阶。

虞淮看着沧宁与她相似的眉眼,携着相似的漠然,五脏六腑一齐扯痛起来,这痛楚熟悉非常,不痛,才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是身处幻境了:“你们去了第九天。“

沧宁倏尔回首,眸光似刃,绝无半点退意:“近些年帝君时常闭关,却又放不下族中事物,多次出关,这般反复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细看虞淮的瞳,看到里头的血光,略略一笑,”杀孽以及旁的伤天害理之事做得太多,总会在自身上有所体现,我看帝君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

他说罢,便兀自推了殿门,迈入积尘滚滚的灵雎殿中。

虞淮不曾跟随入内,只有目光追随,扫过殿中的种种。尘封的,老旧的,腐朽的陈设勾起了那些历历在目、鲜活的记忆。

虞淮同样也知道沧笙不爱别人收拾她的东西,一旦挪了位,便不好找到了。可他荒置这个院子却不仅仅因为如此。

还因为他知道,这件院子注定等不会它的主人,留与不留又有什么意义呢?

石族事变发生在第四天剿灭鲛人族之后,石族的消息一向隐蔽,所以连他也是迟了些才知道。反应过来之后,受害者石族消失不见,其叛乱的附庸族一夕之间高层全灭,无迹可查,这加害的罪名是冲着谁来的,虞淮不需要细想也能明白,事后的舆论不正好印证了这一点吗?

那是一只无形的手,生生离间撕扯开他与沧笙,又能做到一丝痕迹也无。

石族已垮,认定了他就是罪人,屈居第九天,或许正一心企划着朝他复仇。

虞淮无法拿出证据自证清白,心境再是不稳也要勉力支撑下去,他可以接受沧笙最终的割舍,却不能接受她的恨。

风声静了,飞雪落定,一时间安静下来。

沧宁在柜中翻出了一本手札《一日三秋手札》,论封面的字迹,当是沧笙的,沧宁顺理成章要将手札带走。

虞淮望着转瞬空落的这殿宇,心口一痛,开口道:“这手札写于灵雎殿,宁帝何至于要带走?是记载摘抄的是我族中的阵法也不一定。”

沧宁的手顿了顿,沧笙从前的确同他提过,她进过虞淮的藏书阁看过不少他收藏的阵法古书。

“既然如此,一验便知。”

沧宁言罢欲翻开手札,被虞淮拦住了:“兴许是我族机密,自然该我先看。”

沧宁默了默,冷着脸递出手札。

虞淮默了片刻,方迈步走进了殿内。脚步踏入门槛,那一刹恍惚有人从屏风那头惊喜回过头来,眸间星星点点的光泽熠熠可爱,一蹦三跳凑到他跟前,乐滋滋抱着他的手道:“你回来啦?几天不见,怪想你的。”

心魔吗?

虞淮只觉心口的血气一涌,寒意渗透心肺,胃里头又像是烧起了火,灼烧绞痛着。

他敛了眸,看清书架便冷面站着的人,定了定神,走上前接过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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