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鸳鸯床(4)

萧鹤棠在前院厅堂面无表情地写下名字,按上红指印,加盖官媒印章,就成定局。

萧老夫人看得直抽气,想阻拦却一时张不开口,神色又焦又急,捶胸顿足,不多会,解除婚姻的纸张一份留下,一份给后院所在的东月鸯送了过去。

东月鸯拿到和离书,反复确认两遍,白纸黑字的确是萧鹤棠的笔迹,心神不再担忧紧绷,这对她来说终于是解脱了,就是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像假的,她心里空荡荡的。

闺房里屋影黑沉,她侧坐着叹了口气,该收拾东西,从萧家离去了。东月鸯抬起纤腰,门外又来了下人,是伺候萧老夫人的婢女,秋菊。

秋菊说:“少夫人,休息了吗?不累的话,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有话要交代。”

这时还不到傍晚,天色正好,午后天空黄澄得宛若橘皮,灿亮灿亮。萧鹤棠走了,就没再回后宅,东月鸯行走在廊庭里,跟着秋菊,一前一后地穿过大小院,山石桥梁,绿树绿叶都抛弃在身后,在路过一处园子时,东月鸯听见一阵笑闹声,才发现是祝柔臻又来萧家做客,找萧蒹葭这个手帕交玩了。

她站定了朝那边看去,这个视野很妙,萧蒹葭和祝柔臻轻易发现不了她,而东月鸯却能停下来对着她们仔细观察。

那二人正在说小话,离得远了听不清,不知道祝柔臻说了什么,萧蒹葭笑得畅快无比,二人眉飞色舞,祝柔臻笑起来也就含蓄许多,像是多次经过对镜演练,能将她的美衬托出来。

同样,祝柔臻心思缜密,很难让人看透她的想法,要不是被萧蒹葭撞破,谁会知道她这样善于掩藏的人喜欢萧鹤棠,喜欢到用了一屋子来挂萧鹤棠的画像啊。

事情一发生,在祝柔臻的好友中激起千层浪,都说祝柔臻端庄有度,不争不抢,是长辈眼中备受夸奖的贵女典范,和萧鹤棠才是郎才女貌,更适合做萧家的贤妻良母。

而东月鸯,不过是抢了祝柔臻的心上人插足者,一个商户之女,性子孤僻,登不上大雅之堂,纷纷一片痴心的祝柔臻鸣不平。

之后一帮人更是假借做客之名,跑来东月鸯面前耀武扬威,帮祝柔臻出气。

说萧鹤棠根本就不喜欢她,是看在萧老夫人的面子上才娶她,务必让她认清自己的定位,家世不匹配,又得不到两情相悦的关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如今一看,东月鸯觉得果然是旁观者清,一语成谶。

得知她和萧鹤棠和离了,祝柔臻和萧蒹葭这帮好姐妹应该会举杯庆贺吧,如此一来,上辈子祝柔臻没能嫁给萧鹤棠,这辈子很快就能代替东月鸯上位了。

秋菊走在前面,诧异东月鸯怎么没跟上,转头才发现她正看着某处发呆,“少夫人?”听见提醒,东月鸯缓缓收回神智,在秋菊探头探脑观察她在看谁时,东月鸯挪动脚步,从秋菊身旁越过,“走吧,别让老夫人久等。”

第3章

在厅堂里,东月鸯没见到萧鹤棠,叔公们也走了,只剩萧老夫人在那。

在东月鸯心里,萧老夫人无异于代替了她母亲、外祖、长辈所有的身份,她叫她姑祖母,二人虽没任何血脉亲缘,这位老人家对东月鸯却如亲孙女,那是极好的,好到连萧蒹葭都会吃味儿嫉妒。

殊不知,萧老夫人对东月鸯照顾有加也是因为祖上有过一段极其厚重的恩惠。

那时萧老夫人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其母和东月鸯的曾外祖母是闺中姐妹,萧老夫人的母亲所嫁非人,其父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喝醉了酒便常殴打萧老夫人的母亲。

东月鸯的曾外祖母见昔日好友婚后过得不好,常常接济,好在萧老夫人的父亲短寿,因喝醉酒得罪人被打死早早去了,再也不能对萧老夫人的母亲动粗,唯一不方便的是留下她们一对孤女寡母独自生活,颇为艰难。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东月鸯的曾外祖母替萧老夫人的母亲,介绍了一户好人家做续弦才得以改善。

萧老夫人长大后,又因缘际会得到萧鹤棠祖父的青睐,嫁了过来,自此以后从秀才之女,一跃龙门成了萧家的女主人,何止身份连阶级都改变了。

而靠着祖上这样的恩情,萧老夫人不仅不忘本,还十分宠爱东月鸯,等到了东月鸯该婚配的年纪,就让最宠爱的孙子萧鹤棠娶了她。

萧家是武将之家,家底丰厚,早年就得了许多爵位功勋,能让萧家子孙好吃好喝好几百辈子都不愁,那是真正的家大业大,东月鸯一嫁过来,她就由商户之女变成官家之妇,从此她以及整个东家的身份地位都不一样。

可怜萧老夫人一片好心,她的孙子和孙媳之间却出了问题,甚至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萧家业大,子孙各有不同,萧鹤棠又是个特例,他是萧家这一代子孙里最被寄予期望的,可他又极富自己的想法,明明很有才能,却好像走偏了,比起建功立业,游戏人间似乎更适合他。

有件事,在萧家借住了三年的东月鸯一直有记得。

萧鹤棠的学府是庸都郡最大且顶尖的学府,又名庸行书院,书院里每隔三年都会斥资举办蹴鞠的活动,不仅有奖还可以邀请家人前来观赛。

在庸行书院读书的都是些富家子弟,虽不缺钱,却热衷于在武艺和比赛上攀比,萧家历来也在观赛的名单上,萧老夫人有空带头,会在萧鹤棠参赛的时候,领着萧家人去观看。

那年蹴鞠场外,东月鸯与萧老夫人分开,找了个地方刚坐下不久,身前就来了一伙子弟谈论赛场上的人,看穿着打扮,同是书院里的学生,张嘴就是一口的歆羡,“这架势,怕是又要被萧弦音拿彩头了。”

“什么,上一届赢的也是他们吧?”

“这有什么,不过一群莽夫。”

突然有人不服输地道:“这帮人,简直事事好强,萧弦音和郑潮戨是武将之子好战就算了,傅紊书香门第出生怎么也和这俩纨绔一样。”

不知说话的学生与萧鹤棠等人是否有旧,他身边其他学子有几个闻言不仅没附和还笑了,同行的学子瞪过来一眼,“你们笑什么?我说错了?他们行径本就类同野兽,有辱斯文,我说的有何不对?”

同行的将他冷落一旁自顾议论,“这小子还在不满丢了魁首之位的事呢。”

“……”

“萧鹤棠是顽劣了点,但他在读书上天赋非常,一手笔墨是师长们都夸的,明眼可见,这点批判不了。”

“嗯对,上回与隔壁书院比试,他们一伙拿了头筹,狠狠灭了松香书院的气焰,为书院争了光,也算是做了贡献。”

“……”

在本朝,奉行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庸行书院并非死读书之地,文有文考,武有武比,年年月月或是不定时就会有书院举办的活动,亦或者学生们之间自行开展比试,这些都将计算在个人成绩之中,未来将根据个人才能得到举荐机会,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