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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床(27)

那就互不认识。

他是她口中的“公子”,她是他口中要服侍他的“女奴”,原来东月鸯的身份在他那就不作数了。

毕竟讲的就是公平嘛。

东月鸯反应过来,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愕然地张开嘴,萧鹤棠简直欺人太甚,她小嘴还是那么红艳,因为难以置信萧鹤棠这样的玩法,嘴唇开合微微颤抖,“我不是女奴,你乱叫什么!你明知道……”

萧鹤棠绕过桌子,到椅子上坐下,“我知道什么?这位娘子,你是不是糊涂了,我与你素不相识,今日第一次见,你怎么会以为我知道你很多事?”

他很入戏地撑起下颔,眉眼清净神俊,疑惑而散漫地看着她,要她不要那么搞笑好么。

东月鸯重重地叫他:“萧、鹤、棠——”

“你够了,是你率先在街上不肯承认我,我如你所愿,和你不相识不行吗?”

萧鹤棠张了下嘴,更深地盯着东月鸯,视线往下。

像是在说不装了?

萧鹤棠:“我为什么不在街上承认你,你真的不知道是何原因吗?”

东月鸯胸脯微微起伏,鼓胀地落入萧鹤棠的视野,她说:“因为我们和离了,我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你觉得我丢人,所以故意……”

萧鹤棠冷声打断她:“仅仅是如此吗?你在大街上呼救,你用的谁的名号?庸都郡萧氏。你也知道你我和离了,你怎么还以萧家妇人自称,你落得这个地步,是我逼你的还是我对不起你的?你有想过祖母和蒹葭吗,知道你在外乱用萧家名声,损害的又是谁的颜面?”

东月鸯哑口无言,道理好像是这么道理,别人家的名号不能随便乱用,自家人也就罢了,她一个和离的前妻用算什么?让人知道还以为萧家妇人都像她这样,沦落到这种处境,这还怎么看待萧家,是萧家的男人死了还是太无用?

“可是……”东月鸯支吾,慢慢理清头绪,“世情难料,发生这种事并不是我想的,我若不这么做,就会被坏人抓走,性命堪忧,而且当时军队的出现就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他们的将领,我要是知道,我,我……”

或许会想萧鹤棠看在夫妻旧情的份上,伸手帮扶一把,东月鸯脸色愣怔,突然反应过来辩驳,“不,不对,这事根本没有万一,我若不闹大动静,你们根本不会留意到我,至于损害谁的颜面,只有你会觉得我在丢脸!祖母,祖母如果知道是我落难,才不会介意我利用萧家求救,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你不肯伸出援手,你就想看我过得不好,当众出丑……”

人命关天,面子哪有人命重要?

东月鸯不信萧鹤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他就是故意的,结果到头来还要站在圣人的角度,指责她毁了萧家的名誉,让她对他感到歉疚愧疚,要是萧家的名誉那么容易就因为一两个人的哭喊毁掉,那才真是不值一提。

此刻,萧鹤棠的表情俨然说明了一切。

他换了个姿势,往后靠了靠,两手一摊,仿佛在说东月鸯“好像也没那么笨”,嘴上挂着惬意的笑,眼珠清凌凌黑瞋瞋的,不反驳也不解释,“说完了吗?”

东月鸯还是逃不掉当洗脸婢的命运。

萧鹤棠点了点他用来洁净的洗具的位置,那个银盆,打的热水,这么一会水都温了,热气消散不少,不过冬日行军,为了保持清醒和战意,即使冰水也能行,“里面的帕子已经湿了,拧干了拿过来。”

他还以为这是在萧家吗,东月鸯自从揭穿了萧鹤棠那番冠冕堂皇想让她愧疚的话的目的,对他毫无半点歉意,她冷静地看着萧鹤棠说:“我不是你的奴婢,不会伺候你。”

在萧家,就是萧老夫人都不会让东月鸯做一些服侍人的活的。

东月鸯还提到之后的路怎么样,“我今晚在你营地里歇一夜,等天亮后就离开此处。”她打算重新上路,回望天寻父母弟弟去,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东月鸯希望他们只是受了点苦,但性命无忧。

这是她和萧鹤棠有史以来,说过最多话的一次,真是奇怪,他们没和离之前,见不了几次面,更不怎么交谈,现在却因为她落难起了争执,相互长篇大论。

东月鸯放完话便准备从萧鹤棠的营帐里出去了,萧鹤棠也不出声阻拦。

东月鸯还在猜测他应该是拉不下脸再跟她纠缠,就被萧鹤棠营帐外的兵手执兵器逼了回来。

萧鹤棠似是早有预料会是这样,他不仅没有忙着去梳洗自己,反而很随意地在桌案边拿起一本兵法翻开起来,东月鸯明白了形势比人强,她扭过头问:“你到底想怎样?”

萧鹤棠真是没完了,他装聋又作哑,仿佛那本兵书多迷人一样,一目十行,造作地翻两页再停下。

等把东月鸯晾够了,他才抬手将兵书一丢,说东月鸯,“你知道吗,你永远学不会见好就收,不知好歹。”

在东月鸯眼神怫然,小脸气得起了一层薄红时,萧鹤棠仿若拿出武器一样,拿出他的终极法宝,从黑色里衣的衣襟处掏出一样东月鸯眼熟的东西,她的卖身契。

萧鹤棠两指修长,夹着那张东月鸯屈辱签下的纸在半空晃了晃,“需要本公子告诉你,这是什么吗?”

卖身契在萧鹤棠手上飘了飘,因为纸张的薄度变得垂软,弯了下去,像是也在示意东月鸯此刻最好向萧鹤棠低头,“百夫长赎你的时候,你就在春宵楼,应当知道我花了多少金把你从那儿捞出来。”

萧鹤棠说得无耻又坦然,“小娘子不想做奴婢,烦请把赎金还给我,我行军,养这些兵里里外外都少不了钱财,还了赎金,出去以后可千万别再打着我萧家名号四处求援,我替家中祖母和妹妹多谢你。”

两个字,萧鹤棠和东月鸯摆明的态度就是:生分。

再多点就是:亲兄弟明算账,夫妻也是。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萧鹤棠把她从青楼里捞出来也是事实,东月鸯现在的把柄是从青楼辗转到了萧鹤棠手上,她嘴再硬还能比刚才硬吗?

她没有钱,东月鸯眼下没有丝毫偿还债务的能力,她知道现在最应该的是跟萧鹤棠服个软,说些好话,指不定他能吃软不吃硬,稍微放过她,别搞那么为难。

但是东月鸯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萧鹤棠摆出这副姿态,不就是觉得他解救了自己,想她对他感恩戴德吗,可东月鸯为什么要感谢他,他明明一句话就能帮她解除危机,恢复名誉,却用这种买下她的方式,让她继续做女奴,这不是报复羞辱是什么?东月鸯脑子坏掉了,才觉得他对她有大恩大德。

时候不早了,萧鹤棠不想再拖下去,他有公务要忙,趁早梳洗然后看会兵法,顺便给东月鸯指路,让她出去,“你慢慢想,想好再进来。”

东月鸯:“是不是能抵消赎金?”

她现在没有钱财还给萧鹤棠,卖身契又在萧鹤棠那,东月鸯想拿回来,萧鹤棠肯定不会轻易给她,他所求的不就是折辱她,让她给他为奴为婢伺候他吗,女奴又怎样,女奴就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