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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床(130)

年长且辈分最高的一位老将军站了出来,“郑老。”

此人亦是萧家的世交,更是萧鹤棠同窗多年兄弟的祖父,除了萧鹤棠,他在军营中的话语权最大。

萧鹤棠手执一支利箭稳坐不动,指腹摩擦着箭头上属于成王军的印记,在他身旁放置的是从战场上缴获的武器,属于成王世子的箭袋,他似乎沉思良久,已经有了决断,眼睛逡向众人,“先救人,大军当前不可乱,诸位可还记得近日战场上和成王军交锋的时候,对方兵力不输我方,粮草同样充足,若是先乱了阵脚,让对面察觉出后方有异,就同于已经输了一丈。”

同是打仗,凭什么别人君臣齐心协力,我方却各自为营。

要赢自然军心就得稳,“并非是说不去铲除天子身边奸佞,如今天子遭人蒙蔽,就算你们带人马回去,又如何说?天子正身陷当中,岂会听尔等三言两语就把人杀了,反倒是诸位将军,本该前沿打仗,却无视律令班师回朝,这在天子那边看来,是去救驾还是另有所图?”

君臣之间本就忌讳不遵从调令,私自离开战场也是会被降罪杀头的,且他们还是武将各自手上都有兵力,天子不是一个明君,就更不要天真以为好言相劝文臣死谏那一套就能让他幡然醒悟,这种以一己私欲为重的君主更加危险。

就这般讨论之下,萧鹤棠决定先看看成王军那边的情况,别说东月鸯和萧蒹葭东仕旻在那,就是蒙燕山被困,他们也会把人救出来。

至于庸都郡,要想回去,最好是攻下几座城池,拿到点成绩再派遣将士回去也不迟。

众人先是议论,怎么救人,如何救,在另一边瞿星来到萧鹤棠身旁,萧鹤棠问:“传话的人怎么样?”

瞿星轻声示意:“郎君可要现在过去看看?人被留下了,随时可以审问。”

片刻后,成王军那来使者有史以来以最近的距离见到了建梁大营的主帅,两军交战一般不斩来使,对方仅是被绑了起来,却以为自己死期就要到了,刚见到萧鹤棠身影便忍不住脚软。

“不用怕,我暂且不会杀你,你是信使,我还要让你带话回去,在此之前,你只需回我几个问题。”

“什,什么?”

面对慌张的信使,萧鹤棠不露半点情绪地问:“擒获他们的将领是谁?如今他们还剩多少人,还有,当中可有什么人受伤。”

他后半句语气亲耳感受到压低了不少,眼神比刚才要冷,充满杀意,信使噤若寒蝉,在瞿星摁住肩膀的提醒下才回应过来道:“有,有……普通俘虏五十,一位将领,剩,剩余的就是萧家家眷,除了他们均有伤情,擒获他们的是弩车营的牧将军。”

不同的将军负责的兵马阵、营不同,弩车相对骑兵属于后方将士,目前还没有上场厮杀过,所以连名号也没怎么听说,但对东月鸯经历有所了解的萧鹤棠却是知道这个姓氏。“牧信衡?”

信使忙不迭点头,“没错。”这位将军在他们那是半路出身,据说曾经干盗匪起家,本人有点武力,凭借自身本事一路逃窜,最后遇到成王军,便干脆投奔了他们。

没想到建梁大营的主帅连他们将军的底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打听到东月鸯一行人的情况,得知她跟萧蒹葭他们都没有受伤,萧鹤棠面色平静地示意瞿星松开手,深沉地盯着信使说:“回去,告诉成王,人我会夺回来,但凡少他们一根毫毛,我将踏平整个顺颐城。”

顺颐城乃是成王封地,相当于成王老家了,“不死不休。”最后一句才是萧鹤棠威吓的重点。

对将士们来说,家眷可以死,仇恨不可消。

仗打的是江山,分的是地盘,萧鹤棠们也不过是为天子卖命,成王也是曌家人,哪怕不是嫡系,他难道不想今后做了天下的主人,统御这些骁勇的悍将吗,何必将他们得罪致死。

放信使回去后,入夜不到一个时辰,大营外再次传来成王军的消息,“我军主帅说了,敬畏你方大将军对大曌的忠诚,若是这样的将军不去辅佐昏聩的君主就好了!”

“今日一战,我军主将被擒,大将军要想把人要回来,那就交换!放还我军主将和俘虏,我军也把贵将军和大将军的家眷归还你们!”

信使留下话,便飞快纵马回营了。

营帐里,士卒前来将发生的事情禀告给萧鹤棠听,在场的将军看向他,说道:“成贼险恶,竟然妄想让大将军归降于他!”

不管朝堂上的天子如何,他们忠于是大曌的江山,又不是个人,成王叛乱在先,对将忠君报国刻在骨子里的他们来说,这也是个不忠不义之人,天下乱世有大半就是因他而起,说当今天子昏聩,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话是这么说,既然敌将肯放人,倒也免了一场恶战,只是用来交换人选,多少有些弊大于利了,成王世子的价值,可是胜过一座上千大营的军士。

在萧鹤棠的统治下,将领虽然各持己见,却不会不服从调令,当即在吩咐下,就将成王世子和其他俘虏清点出来,被推上来时,成王世子还以为萧鹤棠终于要拿他下手了,众目睽睽下,竟想夺刀自刎,想好叫人提前发现给制服了。

“萧鹤棠,你想做什么?想以我威胁我父亲,休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成王世子灰头土脸,满身狼狈的瞪着营帐中位份最高的身影,看到他一步步下来,周围将领为他开出一条路来,直到对方走到跟前,落在萧鹤棠手上,被对方从战场上拿下的曌明泽仿佛又感受到被死亡盯上的危险。

“曌世子,慌什么?瞧世子你急的。”萧鹤棠亲手将受了重伤,半跪在地上的成王世子扶起来,轻言细语地叫人胆寒,“你……”

“世子误会了,你在我眼里最大的价值,还不值得被当做威胁成王的用途。没记错的话,世子底下几个弟弟,似乎更被令尊看重吧?”

此话无异于诛心,曌明泽生母早去,空占了个世子的名头,千辛万苦才混到今日的地位,领了个主将的职位,他能力不小,可是父亲却还是偏宠后母所生的儿子,他随父征战沙场到现在,本来有信心今天捣毁建梁大营,结果却踢到了真正的铁板,叫萧鹤棠一举拿下。

此人善战,月前将他们成王军逼退数百里,连捣十个重型阵营,他们才攻毁了他手下将领六个地盘,看似有来有往,实际上已经叫成王军察觉出厉害,眼下对方他拎出来,难不成就只为了当众羞辱他?

成王世子被激怒得气息粗沉,可惜身在敌营,气势再凶狠也不过是头败家之犬,等他气焰消下来,萧鹤棠才冷眼旁观道:“鉴于我们两军近来损失不小,我军方才经过商议,决定与你军交换战俘……也就是换回我方将领数人。”

在将曌明泽换回去前,萧鹤棠还要用春秋笔法使一出父子离心计,“可你猜,这中途还发生了什么?你方来使代为传话,说,我方要还的战俘太多,不足以达成换俘虏的条件,曌世子,原来在成王心中,你的地位还不如我的几位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