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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307)

这才有了郁桂舟的到来。

郁桂舟捧着薄册看得津津有味,把这起记录的案件从头到尾的研读了个遍,这才问着身侧的王、卢两位少卿:“这位石大人为官多年,定然是行事圆滑,滴水不漏,不过他被关押在牢里也有数月时日了,那位同她恩爱的石夫人又如何了?”

王、卢两位少卿相顾一看,王少卿想了想,斟酌着说道:“回大人话,那石夫人如今已带着孩子回了平家,至于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外臣之间,总不好去过多窥探同僚臣子的后院不是?

“那平家人呢?”郁桂舟又问道。

这会卢大人回了话:“回大人,平家离微臣府邸不远,微臣也曾派家中下人暗自观察过,那平家人自从石大人出事,又把石夫人接回了家中后,一切如旧,并未有所不同,且行事之间反而颇有所顾忌,应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了。”

平家算不得如雷贯耳的世家,也不若有后族的世家底气足,百年世家里,平家算得上是低调的了,听闻当年那平家小姐受邀在外观状元郎三人打马游街,第一眼便相中了那探花郎,由此爱慕异常,茶饭不思,这才让平家人在外人的视线里逐渐露了出来,其后不久,石大人也上了平家提亲,平家小姐终于如愿以偿,这一双男女的结合,不知让多少人艳羡。

也有人说石大人提亲不过是碍于平家世家压制而不得不如此,为此还风言风语了好一阵儿,最后当事人都不曾出来辩驳,这些不利的传闻也渐渐再无人提及。

听完王、卢两位大人的言语,郁桂舟沉思了片刻,突然朝后仰了仰,悠闲的靠在案后,道:“这个平家也是有意思得很。”

王、卢两位忙看了过来,异口同声的问着:“大人为何有此言说?”

郁桂舟摊摊手:“一个百年世家,在上淮城里却如此低调,仿佛刻意让人去忽略他一般,而那平家小姐,如今的石夫人,她既然心悦石大人,那平家的事儿又岂会被外人所知,莫不成那平家小姐是个嘴上把不住门的,到处与人诉说自己有爱慕之人?”

世家女子,都是好面儿的,哪怕再是交好的手帕交,也不会把自己埋在心底的这些话同旁人说去,这一说,无异于自毁前程,因为,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平家小姐这般,不正是把平家踩在脚底,让人当笑话看吗?

这种事情,谁家不是捂得紧紧实实的,生怕连累了家族里的其他姑娘,让旁人以为这家的姑娘都是如此不自爱,不自重的?

偏偏平家就不在乎外头的风言风语,也不在乎自家的姑娘爱慕一个男人被满城议论?这样的一个世家,真的是喜欢低调的吗?

“这……”王、卢两位大人异常震惊。

郁桂舟的话宛如醍醐灌顶一般把他们一直未想通的事情摆在了面前,只是若真是如此,那石大人的这个事儿牵扯得就更广阔了,当年那起让人津津乐道的往事已过了数十载,若是这背后还攀扯出了当年,那石大人背后之人,难道已布局了十几载?

他们不由得一下背脊上冷汗直冒。

若真是如此,那那幕后之人未免也太让人恐惧了些!

“大人……”

郁桂舟笑了笑,还安慰了两人一句:“两位大人不用如此紧张,这些不过是本官的猜测罢了,还作不得数,就算真是如此,那幕后之人布局数十载都未成功,想必还差上些什么,否则这天儿早就变了,既然如今还未成气候,两位大人又何须惧怕呢?”

得了如此安慰,王、卢两位大人稍稍安了安心,只是到底被那话入了心,难免不会再去细思,去深想。

“大人,人犯带到。”外头,有侍卫禀告。

郁桂舟坐直了身子,道:“进。”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狱丞亲自带着被特殊关押的石大人走了进来,许是被关押了太久,石大人看起来脸色很苍白,五官端正,行动间傲骨铮铮。

这样的人,从外表看,郁桂舟也是不信他会是个一个贪赃枉法到令人发指的人。

但事实如此。

在郁桂舟打量石大人的时候,石大人也在打量着他,面对如此年轻,甚至是魏国开国以来少有的年轻三品大员,石大人并不若一般的人一般带着轻视,在他的眼底,是警惕的、防备的。

“坐。”郁桂舟指了指下头的椅子,朝石大人说道。

石大人不过只犹豫了一瞬,便抬脚走了过去,坐下。期间到后,一字不发。郁桂舟也未曾在意,仿佛不过是闲聊家常一般说道:“石大人,其实往前些年,本官也曾敬仰过你。”

石大人依旧一语不发。

“还记得当年本官在家乡苦读,偶尔从书中探寻着奥妙和解读,有一回倒是碰到了描述石大人的词汇,说你一身傲骨,铮铮英雄,一朝贵为探花郎,是为广大学子崇拜的对象,”他撑着下巴,语气里有些落幕和叹息:“谁料经年转换,当年的英雄人物已落日西山,会与本官在此地,此时此刻,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人生啊,真真是难以预料,无法推测。”

听着他这感怀的语气,屋里众人都不知如何接口。

而石大人却头一回开了口:“你想说什么?”他语气沙哑,转头看向郁桂舟,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半晌才移开了眼。

郁桂舟微微一笑:“不过是想与石大人闲聊上两句罢了。”

石大人勾了勾唇角,又紧闭了嘴,不再言语。这一场看似如同知己相聚,实则不过是特殊的审案很快就停了下来,郁桂舟命人把石大人送回了牢里。

等人走后,他靠在案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位少卿颇为小心的看着他:“大人……这石大人向来嘴硬得很,无论如何也不曾开口,只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大人想要动之以情,怕是极为艰难。”

“正是如此,这位石大人极其顽固。”

郁桂舟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顽固吗?

是夜,整个大地都暗沉了下来,外头黑通通一片,而在城里一处高墙处,几道黑影一下从中闪过,若是换了平常人,只怕还以为出现了幻觉一般。

时明时暗的烛火下,有人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轻不可闻的说了句:“来了啊?”

这是疑问,但更是肯定。

暗处,一个高挑的人走了出来,后面还跟了几个黑衣的护卫,烛火打在他脸上,把他柔和如玉的脸庞露了出来,裹着暗淡的披风,却更显君子如玉这话。

“郁大人原来喜欢半夜三经的办事?”

隔着木桩,背对着他们的人淡淡的转了过来,他的手脚都被拷住,肤色苍白,哪怕在这牢里头,浑身上下也依旧铁骨铮铮,给人一种安心、可靠的感觉。

郁桂舟一直不懂他这铁骨铮铮到底是从何处而来,毕竟,石大人与那惊天大案是绝对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错事已铸,已贪赃枉法,那为何还有如此矛盾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