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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225)

等他在看,前头那绿幽幽的眼珠已经不见踪影。

昨日里遇见那老者,他曾言这詹家旧宅是个不祥之地,郁言一直没当真,这詹家, 只是破败得太厉害, 房屋被虫卵雨水给腐蚀得厉害了些,远没有老者所言那般让人心生畏惧。

进了这詹家后,郁言又发现了奇怪之处。

从他进来沿途走过, 不时有金银和绫罗绸缎散落在地上, 被腐蚀的厉害, 过了这些年风吹雨打,成这幅模样并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当年在詹家出事儿后,难道就没人踏入过这詹家?

寻常人等胆小就算了,定然觉得被满门抄斩的詹家不详,但有许多穷凶极恶以及贼子们哪会放过这等机会, 这些随手可得的金银绫罗,是他们干一辈子也难以拥有的,且唾手可得的,谁会放弃这个发财的好机会?

这不是很奇怪吗?

郁言在原地站了会,见那黑暗里确实没了那先前出现的绿眼珠,他便又朝前走了走,在路过一处拐角时,一个重物落在地上溅起了地上的灰,险些打在郁言脚上,他蹙着眉,疾步退开,待那灰尘散去,借着发白的日光,他才瞧清楚了那掉在地上的是何物?

那是一段人的手臂骨架。

在落地时,那骨架上还裂开了几条缝隙,手指处竟然开始泛灰,显然是已死去许久,又被风雨淋过,更催生了骨架的腐化。

郁言脚步一转,轻轻推开了那拐角处的一堆杂物,伴随着杂物落地的“咚咚”之声,郁言的心也跟着紧了紧,当他目光放在那一堆杂物之下处时,瞳孔穆然一缩。

那底下,竟有好几个骨架整齐的排列,在它们身下那一片地上,暗色的痕迹到现在依旧清晰可见,这些骨架不见天日,被放在这小小的一偶之地封住,如今突然暴露出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詹家当年出事儿,老老少少都没放过,全都被押送到了菜市口,如今这些骨架,郁言想应是他先前一直没想通的那些所谓贼子的遗骸。

只是,他们又怎会陨落在这毫无人气,空无一人的宅院里?

且,他目光向下,这些遗骸上又被杂物给掩盖着,定然是有人毁尸灭迹,那是贼子之中自相残杀,还是有别的原因?

天色渐渐发白,光线开始转明,只是白日的光芒竟然在照进这詹家时又暗淡了几分,郁言百思不得其解,他抬头看着依旧被黑暗笼罩的詹家土地,心里竟无端沉重起来。

难不成,真如同老者所言,是因为这詹家人的魂魄不愿转世,才闹得这里甚至是尾桥都安静得仿若一片坟地,无人涉足?

若真是有那不愿转世的詹家人,他倒是想问问,做下那么多罄竹难书的事儿怎还有脸在这里闹腾,不愿转世莫非是因为亏心事做太多了,所以只能进入那畜生道,沦为被人宰杀吞噬的畜生?

那她呢?

这里一片凌乱,可见当时的急促,那她是不是也是满心的害怕,却被等候在门外的大军逮个正着被押送到了菜市口呢?

这片詹家旧地上,可还有她的冤魂未散,在某一处等着与他再一次相见?想着这个可能,郁言温凉的心顿时火热起来,他顾不得再去慢慢探索这詹家,凭着对世家的了解,凸自朝后院走去。

越往詹家后头走去,天色就越暗淡,与对面那日头升起的天犹如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这里纹丝未动,连风似乎都吹不进来,更别提那一桥之隔繁华热闹的人世间,这里如同阴冷的黄泉彼岸。

而郁言,正一脚踏入,半丝不带犹豫。

日头高高挂起之时,杨婶已经备好了午饭,郁桂舟、白晖、施越东三人在书房里论道了一上午,这会都饿着肚子携手而来。

到了前厅里一看,杨婶早早便把饭菜给摆上了,菜色香浓,炖肉肥而不腻,清汤色泽光鲜,只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郁桂舟四处一看,疑惑道:“五叔还没回来?”

若五叔是个姑娘,他都要去衙门报案了,亏得他生而为男,也遇不到那劫色的事儿,不过这一早出门到现在连个招呼也不打,实在太不像话,也不太像五叔的行事作风。

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五叔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要不,我请人去找找,你知道五叔去哪儿了?”白晖也有些担忧。

郁桂舟摇摇头,又一想,五叔一个快要而立之年的大男人,在这东平省也来过不是一两次了,还能丢了不成,怎么说他也是个举人不是?

只道:“算了,别管五叔了,他定然是有事耽搁了。”

白晖想了想也是如此,三人刚坐下,那头白婶就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纸条:“也不知道是谁方才趁我不主意塞了张纸条给我,还让我带过来给你们看,等我回头一看,连个人影也没有,喏,就是这个。”

白婶把纸条给了白晖,白晖一看,脸色大变,又把纸条传给了郁桂舟,只见那上头写着:尾桥边上街角处,郁。

郁桂舟立马站了起来,朝着马鹏走去,白晖和施越东随后跟了上来。

路上,白晖还安慰郁桂舟:“郁兄放心,虽不知是谁递了信,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无人敢在乡试期间做小动作的。”

“我知道,”但他心里就是心乱如麻,脑子里回荡着郁五叔这两日的反常,还有今日五叔早早就不见了人影等等。

这些都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不可能轻易犯的错误。

白家被也处于东平十桥,没一会就到了尾桥,白晖定然也是听过关于尾桥的传闻,只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了桥边,三人下了马车,在尾桥街角处目光扫视,却并没有发现郁五叔的人影,突然,他们耳边听到桥对面一群人围着桥角在议论着什么,三人相顾一看,大步走了过去。

过了尾桥连接的街上,就如同从山林回归了人间一般,刹那人群的议论声跃入了耳里。

“这人看着好可怜,怎躺在这里。”

“怕是又一个落魄的人。”

“说的是,不过长得倒是不凡……”

听到这些议论,郁桂舟三人更是朝里边挤了进去,嘴里还带着歉意:“让一让,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很快他们便到了近前,郁桂舟凝神一看,桥沿下,一个身上沾满了灰尘的年轻男子蜷缩着,双目紧闭,不知经历了什么,眉头一直蹙着,正是失踪了好几个时辰的郁言,郁桂舟忙把人扶起来:“五叔,五叔,你醒醒。”

白晖紧随其后,先是在郁言鼻下探了探,而后松了口气,对郁桂舟道:“郁兄,先别管了,得先把五叔带回去,请大夫上门查看一下才是。”

“是啊郁兄,这天儿还冷着,五叔又穿得单薄,可别又着凉了,”施越东也劝着。

郁桂舟抬头,稳定了下跳动的心:“两位兄台说得是。”

接着三人合力把人扶上马车,正要回去时,白晖拦下了正要驾车的车夫,吩咐着:“爷来驾车,你且去医馆请个大夫来,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