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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221)

那宅子奇怪得很,大门上没有匾额,门口也没有守卫的人,连接的墙上还有一块一块脱落的皮,墙角处更是鲜台丛生,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

郁言定定的看着这栋宅子,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眼里翻腾着各种情绪,直到一双枯燥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才回过神。

那双枯燥的手是一位路过的老者,他虽然脸皮都已经皱起了,双眼也浑浊不堪,但还是驼着背劝道:“后生,你是打哪儿来的,这里是不祥之地,赶紧离开吧,啊。”

郁言有些怔住:“不祥之地?”

“是啊,”老者听到了他的话,解释起来:“这里虽也属东平省十桥,但这里极少有人会来,皆因这里是詹家的弃地。”

郁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废地?”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记得,他明明记得这里……

老者捶了捶腰,凸自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这才慢悠悠的回忆起来:“这尾桥曾也热闹过一时的,老头子还记得这儿车水马龙,时不时便有各家的管事主事们捧着礼挤破头似的想挤进这詹家里头。”

可惜,好景不长……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厨娘一秒钟!

第123章 文曲下凡-黑衣人

要说十年前的詹家, 那是在东平省赫赫有名, 以丝绸布匹起家,不过三代便成为一方豪富, 且还借着跟齐家等世家的姻亲关系得了个儒商的名头。

再一代, 与詹家姻亲的齐家、张家等纷纷落败,而詹家却凭着族中子弟的出息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有银两,又有权势,连当年的东平省巡抚都是詹家人,可谓是风头无两,只手遮天。

为了攀附上詹家, 东平境内的大大小小的家族里头, 谁都想上前从詹家手里头挖点好处,什么送金银珠宝的、送绫罗绸缎的、送美人的应有尽有。

当时老百姓之间还流传得有一句话:金银财宝堆满仓,生儿不如詹家郎。

说的就是那詹家的繁荣富贵无人能及, 不过这般显贵的詹家, 嫡系一脉却子嗣单薄, 只有一位嫡子继承家业,且这嫡子被养得目中无人, 骄纵自大,性情暴虐,在东平省做下的罪孽简直是罄竹难书。

有那为了荣华富贵的人家,自然也有不爱钱财的人家,为了避免被这詹家的小辈们给祸害, 前些年不少人家都搬离了城里。

这中间还有一户淮南的人家,姓陈,这户人家原只是个商户,但自打那当家的献上了自己的女儿后,陈家便平步青云,一跃成了淮南府有名望的人家。

那陈家的闺女,据闻生得是冰肌玉肤,知书达理,擅书,一手丹青妙不可言,那詹家嫡子为此可没少被人给阿谀奉承,说他眼光独到,只是没过多久,那詹家嫡子在出门狩猎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当下气绝身亡。

詹家几代人,发奋百年才经营到如今的地位,这一下痛失传人,当下便把整个东平省给搅得风云变动,被那詹家嫡子牵连进去的陪葬者更是不少,那时的东平,头上从来都是一片漆黑,见不到光明,因为那詹家疯了。

老者回忆起当初的事儿,浑浊的眼里清明了几分,他长叹一声,接着说了起来。

那些月里,东平省风声鹤唳,平日里繁华热闹的街上空无一人,街道两旁皆是大门紧闭,城门被封,老百姓们无法逃离,就只得跟只老鼠似的东躲西藏,以此避过灾祸。

他就是当年那场事故里活下来的人,曾亲眼见到这满大街上到处都是士兵和詹家的人,他们肆无忌惮,趁火打劫,不知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也不知有多少闺女被辱轻声,从此青灯古佛陪葬一生。

就连那嫁进了詹家的陈家姑娘都没逃过这场祸事,而一旁有些听入神的郁言却清楚的知道后面的故事。

詹家给她的罪名是:克夫。

为此,陈家迅速的撇清了干系,甚至举家搬迁,留下一个柔弱无辜的女子在那地狱里受着活罪,郁言想起曾见过她的那几面,面黄肌瘦,双眼无神,手上、脸上到处都是被划过的痕迹,她的衣裳破旧不堪,发丝枯萎,就像一朵绝美的水仙,被人生生挖出了根,丢在太阳底下暴晒,踩踏。

而他,却无力救援。

此后数年,郁言都在一种自责中渡过,都在一种懊恼里忏悔,每每她出现在他的梦里,哭着跟他说她痛,就像一道鞭子狠狠的抽在他身上,为此,他甚至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他也曾想要出人头地,从詹家手中救下她,但他更深知现实为何,就凭他一个罪孽的子弟,如何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所以,他只能放逐了自己。

若非是因为郁桂舟,此一生,他都不会来到这里,更阔论来到这个地方。

“后来啊,那詹家事发,落得个惨烈的下场,那菜市口的血流了好长一地,不过老百姓们却高兴不已,都从耗子洞里跑了出来,纷纷鼓掌庆祝,直比年节时还要高兴呢。”

老者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她呢?”郁言身子一颤,声音轻得连自己都没发现。

老者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还以为是被这段陈年旧事给吓着了呢,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所以,后生啊,赶紧离开这里吧,这詹家之地,从被斩首后宅子里便时常有动静声音传来,大伙都说那是詹家人的魂不肯走,还想作妖呢,这些年,也没人敢动这个地儿,你也赶紧离开吧。”

老者说了半会话,这会也累了,再一次拍了拍人,便佝偻着走了。

郁言又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他的脚步正要往前一迈,却迅速收了回来,他苦笑一人,抬头见阳光正好,晒得人暖洋洋的,可是在这詹家旧屋之处,他却只感受到深深的阴冷,这阴冷仿佛跗骨之蛆,一阵儿一阵儿的想往他身子里钻。

这是一个连阳光都晒不到的地方。而她,也早已不在了。

郁言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事实,心里却平静异常,无波无浪,或许早在他离开东平之时,就心之会有这一日,早在他离开之时,此生此世,就再没有可能。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傍晚来临,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身子里散发,他定定的看了那青白破旧却阴暗的大门许久,才带着一身落寞逐渐走远。

金色的打在他的背影上,那出破旧的木门却咯吱叫了一声,一个咯噔响了起来,接着被暗淡下来的黑暗笼罩,一切又被黑夜掩盖。

这一日,在郁五叔出了门后,接着白晖也出了门。

他原乃是峨山书院院首弟子,峨山在渝州至东平省交汇处,此次乡试,除了白晖这位院首的关门弟子外,还有他其他几位师兄带着书院弟子过来应试,白晖早早便得了他们的来信,这回便赶去城中一处客栈里与他们汇合。

施越东和郁桂舟无事,且两人都是个安宁的性子,也不爱去参与那些诗会等等,便捧着书各自消磨时光,晌午一过,便有人给郁公子送了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