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烨一听这话，登时涨红了脸。
“你胡说！”他大声开口，“分明带……”苏烨才说了半句，就猛然停了下来，他感觉到了背后一道冷光，笼罩了他。
千山好整以暇地看着人，“怎么，不说了？”
他的风轻云淡对比着苏烨的恼羞成怒，让后者更加下不来台。
“一个魔头，也配？”苏烨假装淡然，不被千山的节奏带着跑。
显然这种口舌之争是千山并不感兴趣的，他刚才问怎么少了一人的话，到此刻都没有人回答，他的目光不由在对面的人群中逡巡着，但仍旧没有看见息竹的身影。
他也是在多年前见过息竹两面，对于此人的身形并不算是熟悉。更何况，现在对方明显是换了妆容，隐藏在人群中，他想要凭借一己之力，一边警惕应对局势，一边见缝插针地找人，本来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苏烨见千山不说话，心头的怒火更甚。
他是什么身份，而千山又是什么身份，这种人也配在自己面前拿乔？
想到这里，苏烨的手就动了。
霎时间，一道千疮百孔阵就在他手下初成雏形。
千山又怎么可能让他真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完成这一道杀阵，当苏烨周围的灵气开始有不寻常的流转时，千山便已经飞快捕捉到，并且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支利箭，带着不惜任何代价的决心，冲向了对面的人群中。
千山身上只有杀招，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被他摒弃，骨刺从手指之间穿刺而出，雪白的骨刺上最先染上的是他自己的血，但是这点痛感，对于千山而言，已经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在后一秒钟，无坚不摧的骨刺就轻而易举地划开了第一个人的脖颈。
紫阳宫的弟子挡在了苏烨跟前，可是他们的人再多，也挡不住千山的脚步。
在如今，千山的眼中只剩下了苏烨一人。
他眼尾泛着红，就像是切瓜一样，将挡在苏烨面前的人一个一个划倒在地，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地狱的恶鬼，令人心惊胆战。
苏烨看着在自己面前的弟子越来越少，而手中这道威力巨大的杀阵还没有完成，不由转头朝着青云宗的方向怒喝：“青云宗的！还不动手！”苏烨气急败坏道。
他又怎么看不出来青云宗那一群人就是在拖延时间，想要等着他们紫阳宫的人跟千山互耗。
浮玉真人的确有这个打算，上一次在天海外，青云宗的折损人数算是最多的。可他又没有办法怨恨任何人，谁让卢家靖就是他们青云宗的人呢？宗门里折损的一大半的人手都是折损在“自己人”手中，这股子的窝囊，还真是没法说。所以这一次，即便是知道了千山的身份，浮玉真人也没有想过要自己的弟子强出头。先不说千山本身实力就不容小觑，就说几方人马汇聚在月碎岛外，谁先动手，谁就处在了下风。毕竟不是一个宗门，想要真正齐心协力做一件事，并不容易。
所以现在，当浮玉真人听见苏烨的喊话后，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来一丝不自在。做掌门这么多年，他自然早就练就了“刀枪不入”的脸皮。
在看见苏烨身边的人少了一大半后，浮玉真人终于伸手，对着身后的众弟子下了命令。
此刻的千山，不是没有感觉到另一边传来的动静。
他知道自己就算是不死之身，但是想要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讨到半点好处，也绝不容易。有的时候，人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他不想死，但也不想还不如死去地活着。
所以在青云宗的人一动时，千山手中的动作更快，几乎叫人看不清楚他的动作。但是随着他的步伐的加快，倒在地上的尸体也变得越来越多。
一击毙命。
千山是下了死手，但凡他现在留给对手一点希望，就是给自己的性命多增加一分危险。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犯在了他手中，一招毙命已经是他最后的仁慈。
不过在随着千山越来越接近苏烨的同时，他后背的伤口也是越来越多。哪怕他现在穿着不显血色的黑衣，但也能让人看出来的他后背的濡湿。
带着血腥味的湿润。
苏烨看着杀红了眼的青年，手中的千疮百孔杀阵有些乱了阵脚，他承认这一刻自己是被千山浑身带着的凌冽的杀气震撼，以至于有些失神，让手中的阵法迟迟不成。
这样下去可不行，苏烨心想着，他抽神朝着身后某一处看去。
这一次大家过来，是带着必胜的决心，任何让千山从他们这么多人手中逃出的可能都要被掐灭。
可是苏烨这一眼，并没有换来想象中的“救援”。不过，在性命攸关之际，他手中的千疮百孔杀阵终于成了。在这刹那间，千山就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意笼罩。事到如今，他不仅仅是要面对着身前身后的攻击，还要面对着各个不同地方的阵法杀机。
捉襟见肘。
即便是他师父在此处，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更何况是他。
千山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指尖带走了多少人的性命，他自然也感觉不到身上多了多少对于寻常人而言格外致命的伤口。血液在疯狂流失，他能感觉到眼前都已经出现了重影，手脚渐渐变得冰凉，就连杀人的速度，都变得缓慢了不少。
不甘心。
千山的脑子里除了铺天盖地的“杀杀杀”之外，唯一清明的地方，就只留下了这三个字。
不甘心就这么死去，落在这帮贪婪的人的手中。
不甘心就这么跟自家小师姐分别，连一句好好的道别都没有。
虞司明站在浮玉真人身后，刚才在青云宗的弟子一股脑地冲上前后，他意外反常地没有像是从前一样，冲在师弟师妹们的最前面，而是紧皱着眉头。
虞司明在看见千山的那一刻，想了很多。
包括还在天海外的时候，他们青云宗的弟子才得知千山是魔族的身份时，他们这一群受了千山恩惠的人，却像是毒蛇一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非但没有一丝丝的感恩，甚至还大放厥词，恨不得让对方去死。他也想到了不久前，辰锦在宗门里，有意无意地试探打听宗门长老们的安排，她的小动作真是太明显，也太不自然，虞司明就算是想不注意都难。
也是在那时候，他心底的信念忽然变得有些动摇起来。
他从未见过当年人族和魔族究竟是发生了怎样惨烈的交锋，只是听着幸运者的修行的前辈们口述。他们从小被教育着要防备魔族，任何一个魔族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见到魔族就应该将他们铲除殆尽。
可是，这些前辈和师长的教诲，就是正确的吗？
虞司明不得不承认，饶是自己想要否认，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辰锦的想法的影响。
回想到他认识千山以来，后者的表现，实在是不像师门的长老们所说的那样，是什么无恶不作的魔头。魔头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全，自己对上邪修吗？魔头也会救那些不属于他的同门的师兄师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