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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旧神游戏中扮演NPC[无限](188)+番外

在羽绯离开后,鹤子冷下了表情。

祂让以往只悄悄送羽绯下山的人面鬼跟在她身后,混进了绯樱小町。

伪装成路人的人面鬼,忍受着村子里人气的诱惑,往最热闹的地方

走去。

“哎呀哎呀,恭喜啊,你们家的羽绯居然能被城里的贵族大人看上,以后可得享福啦!”

“既然阿妹嫁到贵族府里,阿兄肯定也能拿到一份清闲的好差事吧?”

“结纳金一定不少吧?看那些箱子,都是绘了山水浮世绘的呢……”

中年男人难得没有喝酒,却满脸红光,哈哈大笑:“哪里哪里,还是小女争气哈哈哈,不像她那个阿妈……”

说到后面,中年男人的表情阴沉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但很快又被丰厚结纳金带来的快乐冲刷掉了。

从山上回来的少女死死站在人群外不远处,美丽面容表情空白,像是要在那片土上生了根,又像是很想拔腿就走。

就在她即将后退的前一刻,人群中的中年男人像鬃狗一样嗅到了她,眼里充斥的绝不是一个父亲看待女儿,而是赌徒看待最昂贵的筹码的目光。

……谁也不知道少女曾无数次后悔自己没有像阿妈一样逃走。

但即使再重来无数遍,羽绯也依然会像这一次那样,在听到阿爸说“那位打算迎娶你的霜宫大人可是大内的医官大人呢,要不是他偶然游历此处,这样的好机会可轮不到你……”时,克制住自己想要逃离的动作。

她木愣愣地跟着阿爸,在村民们钦羡又嫉妒的目光下,在阿兄难得和善的眼神中,被送进了大人的车辇。

还没有和他道别呢。

在纸质车帘落下的那一刻,羽绯出神地想。

今年的绯樱,还没有开呐。

……

“现世的姑娘,嫁个好人家才是真正的归宿呀。”

山上的庭院里,跑回来回报情况的人面鬼语气喜庆地说道。

“我吃过那么多人,每一个人的记忆都是这样说的!”

原本变换成一个普普通通樵夫的人面鬼很快变成了一位中年妇人的样貌,仔细看去,那妇人的五官与羽绯有五分相似。

“像这个女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女儿找个好人家,家里吃穿不愁、丈夫能扛起大梁、最好还有一大堆仆从簇拥……”

仿佛感受不到鹤子无比复杂的目光,人面鬼笑容愈发喜悦欣慰——仿佛真的是那可怜的妇人在为她女儿喜悦欣慰一样。

“这心愿可不马上就能实现了嘛!”

人面鬼喝过神子的血,自然能感受到那神血在它体内躁动不安的动静。

可它恨啊,它从一个小妖爬到食了近万人的强大地位,却折在了那区区一个人类手里,它怎么能够不恨?

所以当鹤子哑声问它“那户人家如何”的时候,它既没有说“羽绯是在听到那人是医官之后才愿意的”,也没有说“她的表情像一株即将凋谢的花”,更没有说它曾经偷偷借用羽绯的母亲的样貌,告诉她“那少年的病眼看是治不好的”。

它可是食了近万人类、看过他们记忆的妖啊,怎么可能不比一位本端坐高台不食烟火的神子更懂人心?

既然它不能好过,那这一对两情相悦的神与人,又凭什么在它面前上演什么真情得证呢。

放手吧,让她在富丽堂皇的官邸里凋谢,让你在这永恒孤寂的庭院里腐烂。

嘻嘻、嘻嘻嘻……

“嘭!”

在内心狂笑的人面鬼愕然低头,却见自己的心□□开了一朵血花。

“既然她不会再回来了。”神之子表情悲伤但冰冷地收回手。

悲伤——是因为羽绯。

冰冷——是因为曾经害了羽绯母亲的人面鬼。

“那你就没有存活的必要了。”

第135章 绯樱小町(二十)

即使鹤子再不想承认,祂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因为人面鬼的话产生了动摇。

即使知道人面鬼话语中所包含的不怀好意、挑拨离间,鹤子也否认不了那些话在人世间的分量。

——以人世的眼光看,健康能干的丈夫与富足安稳的生活,这样的未来对于羽绯一个女孩子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两年多的时间,是祂贪婪又无耻地、利用人面鬼留住了纯真的少女,留住了人世里唯一另祂动容的光。

这样算起来的话,也许羽绯对祂的误解并没有错——比起神,祂更像是妖鬼。

神格不完整的神,神性中夹杂了不该有的贪欲。

但是,但是啊……即使想要说服自己放手,鹤子依然在想,是不是还能最后再去看她一眼呢?看她是否能够过得幸福,看她离开前的模样。

祂处理人面鬼还是处理得有些急了,如果能让羽绯看见她的阿妈来送她,她是不是能够更快乐一些?

但在心底,鹤子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想法阴暗地冒出来——看见阿妈的话,说不定她就不舍得走了吧?

地下因为失去心脏而抽搐的人面鬼已经变回了它真正的样貌,丑陋、皱缩、瘦小,就像一团泥土捏成的残次品,妖力与神血的力量维持着它的生机,倒是还没有死透。

鹤子没有再理会它。

祂的神力已经默默积攒了很久,本想在某个晴光烂漫的天气带羽绯飞往高天俯瞰漫山的樱花,现在却成了告别的前路。

祂自深山而来,漂浮于那小小村落与官道的交界。

这时候西区的铁轨才刚刚开始修建,未被夯实的土路并不好走,车辇摇摇晃晃,露出车帘下少女的侧脸。

车里的另一个人似乎与她说了什么,少女的脸上露出异常惊喜而感激的笑容。

……她很开心,是和祂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的开心。

鹤子的表情,却一点一点僵住了。

红眸晦涩,业火烧灼,却又缓缓熄灭。

半空中的神明垂下目光,迟疑地伸了伸手,隔空在她唇角的笑容上轻轻勾勒,无人知道祂此刻在想些什么。

车辇骨碌碌远去了,鹤子并没有看见车辇对面的另一个人,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

要是她能过得很好,那也很好。

……

典雅而富丽的车辇内。

名为霜宫的“医官”大人,含笑抬头,似是透过车帘,望见了匆匆赶来却不敢上前的神子。

而在他的对面,原本局促不安的少女终于忍不住眼底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真诚又感激的笑意,异常地打动人心:“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愿意为她的鹤子治病。

她并不知道,霜宫此刻看着她的目光,就像阿爸方才看着她时一样不含感情。

——不是未来的丈夫看待未来的妻子,而是赌徒看待最昂贵的筹码的目光。

霜宫伸手撩起羽绯颊侧无意散落的黑发,在少女尴尬又惊慌的目光下,夸赞道:“你的头发很美。”

“在仪式前,剪下一簇予我吧。”

于是那一簇很美的黑发,成了被包入符箓、塞进人偶腹腔中的最后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