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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华山二三事(26)

作者: 燕北远江南 阅读记录

村民们赶来扶危济困,人是“救”回来了,妖怪也被“打”走了,可过程没有他们想象中那般惊心动魄。

分明是声势浩荡,形势良好的降妖之行,却在最后变成了一场乌龙,传言被妖怪劫走的丫头却声称并不是被迫,而是主动救助,如此大相径庭的结果,怎能不让人觉得憋闷。

方才雄赳赳气昂昂上山的大伙儿如今拖着锄头,耷拉着脑袋往回走,像是霜打的茄子般。

这就好比一盆熊熊燃烧着的炭火,忽然被一瓢冷水当头浇下,那股子热情一下被熄灭了,还平生气闷之感。

一群人齐心协力地奔来,急急如漏网之鱼,稀稀拉拉地回去,惶惶若丧家之犬。

还没到村子,便听到一个人边跑边喊:“严家那小子晕倒了,全身是血。”

“严家?”秦慕立即抓住了关键字,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严凉吧?”

“还能是谁?可不就是严家那个犟种。”那人的下一句话确认了她的猜测。

秦慕一听这话,脑袋嗡的一声,不管不顾,立即扯住说话的人,急火火地问:“人在哪儿?”

“村口。”那汉子被秦慕身上的气势震慑住,竟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是个半大孩子。

秦慕啪嗒啪嗒地往村口跑,鞋子掉了都没发觉,一心只想看看严凉眼下的情况。

“阿凉如今不晓得伤得怎样了?他怎么老是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秦慕心中焦急万分,脚步不停。

来到村口,围了一堆看热闹的村民,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慕使出全身的力气拨开人群,硬生生挤进去,一眼便看到了摊在地上的血人。

这这遍体鳞伤的小孩儿不是别人,正是少年严凉。

慌忙上前想扶起他,可秦慕看了看浑身是血,满身是伤的少年,实在无从下手,以至于手足无措。

一旁的村民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非但不想着帮忙,还阴阳怪气地落井下石道:“这犟种又不知从那儿野回来,瞧这一身伤,可别给村里惹下什么祸事才好。”

“阿凉,阿凉——”秦慕轻声呼喊,试着唤醒严凉的意识。

地上的少年毫无所觉,似乎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

仔细察看严凉身上的伤口,发现伤处虽多,但程度都不深,算是轻伤,至少表面看着是如此。

就这样躺在地上也不是办法,为今之计只能将人搬到一个妥善的地方好好安置,身上的伤最好找个大夫给看看。

想通了当务之急,秦慕暗暗给自己打气,决定将严凉护送到屋子里。

“阿凉,我背你回家。”轻轻拍了拍严凉的头顶,秦慕柔声道。

说干就干,她打算将少年背回家,于是先把他的两条胳膊架在脖颈处,幸好如今的严凉因着营养不良,十二岁仍是一副身形单薄的模样,秦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勉力将他拉了起来,又竭尽全力将人扯到了背上。

严凉双眼紧闭,身体瘫软,对此一无所觉,似是昏死过去,失去了意识。

咬紧牙关,秦慕一步一顿地将人往前带,可没走几步便五体投地,整个人连同背上的少年都倒在了地上。

“这不是季家那女娃子嘛?她啥时候跟严家的小子这般要好了?”周围的村民不解道。

“阿凉,醒醒。”秦慕听不见周遭的话,有气无力地轻唤着严凉。

皇天不负有心人,或许是秦慕的真心诚意感动了上苍,昏迷的严凉竟然恢复了些许意识,发出一声呢喃:“嗯——”

“醒了醒了!”人群中响起惊叫声,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流了这么多血,这么重的伤势,在旁人看来已然没救了,这才选择袖手旁观,如今见人醒了,自然觉得意外。

严凉睁开眼,迷蒙中觉得自己好像垫着什么东西,看清那人是谁后,皱起了眉头,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

“阿凉,你能站起来吗?”秦慕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嫌弃,哀嚎道,“我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一瞬间的怔愣后,素来执拗的严凉居然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听话地带着她一道回家了。

俩人相携而去,步履蹒跚,看着倒颇有一番相互扶持的意味,惹得身后的村民们议论纷纷。

到了严凉家,进屋后,秦慕环顾四周,见家徒四壁,衰败萧索,不由反问道:“这是你家?”

“你不是来过么?何必明知故问?”严凉态度冷淡。

“哦,可能太久了,忘了。”秦慕很是尴尬。

严凉一直在偷偷观察眼前之人,此时听她这么说,心头立刻起疑。

“你这身伤是怎么弄的?”秦慕不想气氛太多沉闷,试着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严凉漠然以对,不准备回应。

秦慕觉得这小孩儿还是一如既往地执拗,只能找借口道:“这只是邻里间的互相帮助而已,很正常,没什么的。”

“你可以走了。”严凉看秦慕站着不动,冷淡地下逐客令。

第20章 这一刻的地老天荒

“你身上的伤口记得用烧开后冷却的水擦洗,莫要感染了。”秦慕的双眼掠过严凉染血的全身,便想离开。

严凉听了这话,明显一愣,在秦慕即将离开屋子时,有气无力地开口:“我没法烧水,你能帮帮我吗?”

“果然还是那个嘴硬的小孩儿,幸好还懂得示弱。”秦慕默默吐槽严凉的傲娇别扭,嘴上却轻快地应了一声:“好。”

严凉听罢这话,低垂的眼眸中闪现暗芒,眉头短暂地皱了一下。

秦慕完全没留意少年的反应,在屋中环视一圈,找到器具后便捧着陶罐,吭哧吭哧地搬水,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现实世界用的是自来水和电水壶,这个世界先前是修行者,根本用不着她自己动手,如今正经干起活来难免不顺手。

光是清洗锅灶就费了不少工夫,还不提搬水途中洒了大半的水浪费的时辰。

让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干活,结果就是,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一锅水才算是沸腾了。

幸好院子里有水,也有些木柴,不然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烧好水。

而严凉一直从旁看着,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就那样盯着秦慕忙碌的身影,目光随着她的脚步流转,眼中露出迷惑的怅惘,似是第一回见到眼前之人,又似认识好久好久,如今不过是久别重逢。

秦慕烧好水后,抬起袖子擦了擦鬓角的汗,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声:“好了。”

“多谢。”严凉见她看过来,慌忙低下了头,收敛起眼中的情绪,淡然道谢。

“那我走了。”秦慕交代了一句,“等水凉一些,你记得自己清理。”

“你不帮我吗?”严凉轻声问。

秦慕严词拒绝:“男女授受不亲。”

“哦。”严凉弱弱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再勉强。

看着眼前的少年委屈的模样,秦慕恍惚间想起他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徒弟时,每回求而不得时便是这副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