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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再无佳人(出书版)(64)+番外

赵平津默认了没说话,眼底有些微的笑意。

西棠怪不好意思的:“您别取笑我了。”

西棠将几袋咖啡递给了一旁走过的剧组工作人员。

回过头来时听到栗哲跟着赵平津说:“舟子,上回朗佲过来,我还问起你,真难得见您这尊真神一回,一会儿有空吗,过来给我那院子提个字。”

赵平津闲闲地踩着雪地里埋着的几棵嫩芽儿:“我哪还能写啊,多少年不练了。”

栗哲哪肯轻易放过他:“你那墨宝,千金难求,偏看不起我们这行当,字都不肯写两个。哥们儿好茶招待你,一会儿空了上我那儿坐会儿?”

栗哲朝着西棠作揖:“好妹妹,您将他匀我一会儿成吗?”

赵平津看黄西棠。

呼朋唤友作乐一向是赵平津的本色,去哪儿都差不了这一道,西棠心知管不了他,于是点点头。

赵平津跟她说:“我在栗哲画室,有什么事打发人来喊我。”

西棠坐在折叠椅子上,副导在给男二李莫文说戏,西棠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四十分。

刚刚下来休息的间隙,她从片场远远看过去,赵平津那辆黑色的车还停在原地,西棠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证明赵平津还在这儿待着,她今天暗自观察过他的神色,赵平津一脸的轻松,还有兴致去喝茶会友,看起来不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西棠暗地里默默地盼着他在朋友那多逗留一会儿。

赵平津在栗哲的工作室喝了半壶茶,聊了会儿天,被逼着写字,写废了好几张玉版纸,终于有一张还看得过眼的。回头一看,栗哲在一旁抄着手笑嘻嘻地看,他工作室的小青年早将每张纸都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他从小就被爷爷送去跟着田稽卿老先生习的字,田老先生是栗哲的表叔,后来栗哲做了方朗佲的策展人,跟他们几个,也是打小的情分了。

赵平津告辞后栗哲走了出来。

西棠从河岸边下来,潮白河滩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江水在河心缓慢地流淌,为了拍到更开阔的河景,用清新脱俗的场景衬托出少女时代的大公主跟进步青年的儿女情愫。剧组在堤边搭了一段木桥往河里延伸,冯导要拍出迎风飘拂的戏感,大公主的戏服只能穿绸的。西棠一下来就冷得直打哆嗦,饰演男二号的演员李墨文绅士地扶着她跨过木桥,走到了岸边,小宁正等在那里,立刻给她裹上羽绒服,又蹲下来给她换上雪地靴,西棠脱了脚上的缎绣鞋,冻得僵硬的一只脚要塞进靴子里,单腿没站稳,人止不住地往前蹦跶着跳了几步,小宁怕她摔了,伸手一拉没拉着,赶紧叫了起来:“唉唉,姐,当心!”

西棠的身后忽然被人一把拎住。

赵平津站在身后,稳稳地拽住了她的胳膊。

小宁仰起头,惊讶地道:“赵总?”

她跟了吴贞贞有一年多,自然认得赵平津,赵平津本不想理她,碍于她是黄西棠的助理,只得点了点头。

赵平津揽着西棠的腰,让她靠在他的身前,俯下身直接将她另外一只鞋子脱了,将雪地靴塞了进去。

小宁站在一旁愣住了,脸上那种惊奇的神色久久不散。

西棠温和地对她说:“我先休息会儿,一会儿有事喊你。”

小宁识趣地离开了。

两个人坐到一边,西棠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倒出了热茶递给他。

赵平津接了过来,看到黄西棠又将瓶盖拧了起来:“为什么你不喝?”

西棠笑笑说:“喝了要上厕所,戏服穿脱太麻烦了。”

赵平津看她,脸上涂得红红白白的,小脸孔精致五官煞是好看,只是冻得鼻尖发白。赵平津微微拧眉:“冻成这样,受这苦,我早就说过让你一边拍戏一边继续读书,年轻时候你爱怎么折腾没事儿,以后年纪大了还是不要这么辛苦,你就非得要干这行……”

下一秒,他猝然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西棠心底微微地发颤,两个人当年常常为这事儿吵架,西棠一吵起来就怒火三丈说他家瞧不起人,其实她也知道,赵平津终究是为她好,只是当时恨意炽盛,剑拔弩张抹杀了一切温柔。

眼看黄西棠沉默了,赵平津很快调整了神情,漫不经心地问:“吃午饭了吗?”

西棠摇摇头:“还要再一会儿。”

赵平津抬腕看看表,已经一点过了,他下午有公事要办,跟西棠说:“我得走了,下午有事儿。”

从这进城,车程最多就一个多小时,西棠暗暗地有些着急,脸上却不能露出分毫,只能随意地问了一句:“吃了饭再走?”

赵平津将手上的热茶递给她暖手,站了起来说:“我回城里吃吧,我坐会儿,等你开拍了我就走。”

西棠仰起脸笑嘻嘻调侃了一句:“也是,片场的盒饭,不敢招待赵少爷。”

赵平津难得没翻脸,温和地说了一句:“我是真有事儿。”

这时副导演派场记过来催场了:“西爷,您准备了。”

赵平津扶着她站了起来:“我走了。”

西棠点点头,随着场记往摄影机那边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悄悄地抬手,按了按衣服的口袋,她今天穿的是大公主的白色绣文对襟常服,隔着外面的羽绒服,她再次摸了摸,上衣襟下摆处的口袋里,藏了一片小小的薄瓷片。

赵平津眼看着她走进了片场里面,随即沿着河岸走回了村子旁的道路上,一路上听到里边摄影助理的吆喝清场声,黄西棠应该是开始工作了,他将车倒出了临时停车道,在转弯的时候,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隔着的树丛的河岸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赵平津正在倒车,不知怎地眼皮突然猛地一跳,背上冷冷地打了个寒战。

他立刻回头看了一眼,遥遥地看到岸边的人影忽然开始慌乱奔走,有人冲着里面跑进去,有人拼命地大叫:“先救人!”

赵平津一脚踩下刹车,拔了车钥匙就跑,冲到河堤边,远远看到剧组收音的杆儿爷拖着一个长杆伸进了河里,一个人漂在河岸边举着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几个爷们儿趴在河边将两人拖了上来。

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人儿被拽了上来,湿漉漉的一身,白色的积血混着黑泥的地上,拖出了一条细细的刺目红色血迹。

赵平津脚下一路狂奔,脑中嗡的一声,他疯了一般地冲过去,感觉喉咙间有股腥气翻涌起来。

剧组将最近的车子开了过来,将西棠送上了车。

剧组里安排了个工作人员开车,小宁跟在副驾驶,抽抽噎噎地给倪凯伦打电话。

赵平津坐在后座,握住西棠的手臂,手帕按在她的伤口上面,血一直没有止住,一直流出来,小宁给他递了一条毛巾,方才西棠被拖了上来,剧组的人给她做急救,几双男人粗壮的手将她的身体大力地翻转过来,搁在膝盖上冲着她的背上猛拍一通,施救的人也紧张到不得章法,这么一折看起来西棠单薄的身体都要被折断了。她好不容易呛了几口水出来,口鼻也恢复了呼吸,小宁害怕地转过头去,却看到赵平津跪在地上握着她的手,神色虽然是镇定的,可是脸色却白得厉害,连嘴唇透出了霜白,整个人几乎就跟被河里的冰水泡过的黄西棠一模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