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京洛再无佳人(出书版)(30)+番外

小地主媳妇儿一听这事儿也着急了:“是啊,姐姐,你说,我们这明明是冤枉的,可是谁也不听我们的,说不给开业就是不给开业……我们是老招牌了,在我们店住过的客人没一个不说我们的菜烧得好,网上的顾客都冲着我们这的名声来,如今生意没有了,他们全跑到新的那家去了,这可我把我急死了!”

西棠安慰着说:“再等等。”

赵平津一边随意地听着他们闲聊,一边凑过去逗孩子:“几岁了?”

娃娃流着口水,还不会说话,笑嘻嘻地一巴掌拍在赵平津脸上。

小地主媳妇儿的注意力被孩子吸引了过来,也跟着笑了:“他喜欢你呢,小宝,来,叫哥哥好。”

赵平津掏出钱夹,取出一沓现钞:“这次来得很临时,也没想着会遇着西棠干弟弟,没给宝宝准备礼物,我身上也没多少钱,这给孩子买点玩具。”

“哎哎——这——这怎么好意思哟——”小地主媳妇儿秉承着中国传统礼仪,赶紧客气地往外推。

西棠闻声看了过去,那一沓钱不薄不厚,大概有个一两千,她对着宝宝笑:“小宝,拿着吧,谢谢叔叔,叔叔有的是钱。”

赵平津回头瞪了她一眼。

西棠抿着嘴乐。

小地主媳妇儿笑着说:“哎哎,您太客气了,您是姐姐哪儿来的朋友啊,上家里吃个饭吧?”

赵平津将钱塞进她手中:“我从北京来,西棠一向多谢你们照顾。”

小地主正跟西棠说话呢,一时间话立刻停住了。

小地主望着西棠,神色完全变了——他有野兽一般的直觉,呜呜地叫了一声:“捏捏?”

西棠眼神犹豫了一秒。

只是这一瞬间的犹豫,小地主已经骤然出手,一拳狠狠地砸在赵平津的脸上。

赵平津人直觉地一闪,却不小心撞了一下身边的小地主老婆的手臂,小地主老婆直觉地抬手,紧紧护住了怀里的孩子,这边两个人还在客气地推让着那沓钞票顿时飞了出去。

红色的钞票洒了一地。

赵平津被那一拳揍得退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小地主又冲了上去,疯蛮地一把拽住了赵平津的手臂,拳头狠狠地砸进他的腹部。

西棠终于回过神来,冲上去拉住了小地主的手,大声地叫:“住手,小地主!

不是!他不是!”

小地主红了眼,死死地瞪着赵平津嗷嗷直叫,一个翻身又猛扑上去,嘴里叫嚷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语言。

赵平津左右闪躲,又挨了几下。

他媳妇儿完全蒙了,手足无措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要上来劝,娃娃开始大哭起来。

西棠赶紧叫了一声:“带孩子回屋子去,我来劝他!”

赵平津被他掼倒在地上。

西棠怎么也拉不住发狂的小地主。

赵平津躺在地上滚了几下,终于忍不住恼怒地叫:“黄西棠,你跟这小结巴说,他要再不住手,我要还手了!”

小地主扑在他身上一顿乱揍,一直嗷嗷呜呜地叫,说出来的话含混不清:“泥四,泥妈妈说,泥要是四了,她也不活了,医院里要四了,我天天见你姑,是不是他次负你?泥妈妈天天哭……”

他一身的蛮牛劲儿,西棠拉不动他,眼泪忽然簌簌地往下落,她无法控制地哽咽着抽泣,心里却着急得不得了:“不是,不是。”

只是一个小小的缺口,那些往事挟持着洪流决堤而来,她突然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绪。

西棠转过头捂着脸抽泣,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小地主立刻停住了手,一把推开了赵平津,回头擦西棠脸上的眼泪:“捏捏,别姑,别姑。”

赵平津躺在地上,头发衣服都乱了,隐形眼镜掉了一只,他视力不均匀,眼前有点模糊,他愣了一下:“他说什么,什么死了?”

没有人回答他。

赵平津慢慢地坐起来,看到那个女人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中,失声痛哭,哭得整个人都在抽搐,那个小结巴蹲在她的身边,一直在呜呜地跟她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西棠擦干了泪水,将地上的钱一张一张捡起来,塞到了赵平津的手上:“你回宾馆去吧。”

三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才看到一整条街的人都走出来看着他们,西棠的妈妈也走了出来,远远地站在自己家屋子前。

西棠看清了她的脸,顿时觉得脊梁一阵发凉,全世界最爱她宠她的妈妈,当时就那样冷漠地望着她,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赵平津在宾馆里住了两天,黄西棠一直没有联络他。

他从她们家的那条街道经过,不知为何,心里有些莫名的怯意,也不敢再借吃面之名进去找她,只能隔着条街远远看了一会儿,小面馆早上仍然照常在营业,只是再不见黄西棠的人影,他只好又走开了。

临行回城的那天晚上,他又绕到她家,想着明天接她回去,总归有点正事要说,便走近了一些。

那间小小的店铺门口关着,已经歇业,赵平津站了一会儿,悄悄走到了门口,探了探头发现门只是掩着的,他正鼓起勇气要敲门,却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细碎声响。

声音很微弱,整个屋子是长条形的,一进里房很深,仿佛一截长长的幽暗的火车车厢,不仔细的话门口根本听不见里面的声响,赵平津贴近了门边,心猛地一跳,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他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黄西棠的哭声。

屋子前厅很黑,只有走廊里悬着一盏灯,幽深寂静,他压低了脚步往里面走,心底焦灼,一时顾不了那么多了。

经过了前厅和厨房,进了一个小小的天井,两株石榴树枝叶茂盛,后院里有两间房,其中一间房门打开着,从窗户看进去,看得到人影在舞动。

黄西棠的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她哭得很大声,很凄凉,很无助。

赵平津快步穿过院子,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慌。

西棠的妈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身前的女儿,声音因为愤怒而绝望:“我宁愿你死了!也不要再出去做丢人的事情!”

西棠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喉咙里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我错了。”

女人的声音尖锐又沙哑,还夹杂着嘶嘶的喘气声,赵平津在院子的另外一边听得不太真切:“我叫你不要再跟这样的人来往,你就是不听我的话!你当年是怎么回来的!你怎么回来的!在这个院子里躺了整整一年!路都走不起!这样的教训还不够你明白吗!我今天宁愿打死你,也好过你再那样地回来!”

西棠捂住脸尖叫了一声:“妈妈,对不起!”

赵平津再也顾不得其他,拔起脚步冲过那方小天井,他已经看清了房间里的场景——黄西棠跪在房间里的地上,她妈妈站在床头,用一柄黄色尺子,正狠狠地抽她。

赵平津那一瞬间只觉一股热血猛地冲进脑颅,脑中嗡的一声作响,一股尖锐的刺痛猝不及防地在心脏之间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