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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再无佳人(出书版)(14)+番外

欧阳青青挽着方朗佲的手臂问赵平津:“你一个人?”

赵平津回头望了一眼,迟疑了两秒:“还有一个。”

方朗佲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个细细的小腿,剪影似的一个侧脸,门挡住了真人。

反倒是身旁的太太青青轻轻地咦了一声。

方朗佲笑笑:“上次老高给你介绍的那个分了吧,又换了一个?这个性子倒挺沉静。”

青青笑着往里头看了一眼:“不介绍一下?”

赵平津有点烦躁,抽了根烟出来含在嘴里,模糊地应了一句:“不了,还有事,回北京聚吧。”

六月的夜晚,血红的夕阳已经摇摇欲坠地低悬在山头。

武侠巨作《剑破天惊》剧组结束了外景地的拍摄,转战横店拍摄已将近一个月,整部戏进入紧张的收官阶段,西棠准时到了一号山的片场,她不用做头,半个多小时就化好了妆出来溜达,看到副导已经就位,所有人都在等天黑,今晚要拍的是攻打云鹤山庄的一场大夜戏。

天气预报说这两日有雨,大家都想赶在暴雨来临之前把主要的镜头拍完。

暗夜里的一整场刀枪箭雨铿锵作响,一长排群演手里的火把点亮了半边夜空,大家都打起了万分精神,一直拍到凌晨十二点,导演终于喊cut,然后宣布休息十分钟,各位主演的大小助理赶紧飞奔上去,擦汗的擦汗,补妆的补妆,端水的端水。

西棠走了出来,片场在一个搭建起来的山庄,里面有一个漂亮的人工湖,月亮的倒影轻轻地飘在上面。

“来一支不?”身边有人向她递了烟。

西棠转过头一看,是同剧组里的武行,她笑笑,拿了一支。

赶工和夜戏是非常熬人的事情,所有的横店人都习惯了,上到导演、大明星,下到群演、小场记,基本都有吸烟、喝咖啡提神的习惯。

西棠默默地吸烟,这些都是值得的,这一部剧她参演的集数多,进组两个月,收入差不多可抵她平时半年的辛苦。

倪凯伦今日知会她,亏钱的利息已经还清,她赚的钱可以开始偿还十三爷的债务。

到这个月为止,赵平津已经包养了她三个月,倪凯伦手上的那张卡,每个月都按时有钱进来,结清了她亏欠的利息。

据说下一部戏的剧本也已经在谈,他出钱投资,西棠要开始做主演。

三个月,只见了他一次,他甚至没碰过一下她的手。

当天夜里拍摄顺利,进度完成,导演喊收工时已是两点,西棠跟着同剧组拍打戏的几个替身和武行去老沈那里做了一个按摩。

从按摩店里出来,个个疼得龇牙咧嘴的,挽着胳膊七扭八拐地走在街上,空气中隐隐有暴雨来临的泥土气息,半夜的街道依旧人声鼎沸,在转角街口,西棠跟同事嘻嘻哈哈地挥挥手,往自己小屋的那个半坡道路走去。

她从黑暗的街角走出来,天边一道火花擦过,她心电感应一般抬眼望去,心底一跳,脚步就停住了。

天气非常闷热,居民楼旁边的昏黄路灯下,飞蛾和雨蚁在灯光下飞舞,路边远远地站着一个人影。

高高瘦瘦的个子,穿着一件黑色马球衫,一条白色的裤子。

那一霎一道闷雷炸响,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西棠习惯性地抬手要遮住头,这才想起自己是光脑袋,完全不怕淋,她说:“先躲一下雨吧。”

街道上的路人朝四处奔跑,西棠站在街道边上,一个穿着古装戏服的男人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到她身上,赵平津伸出手护住了她:“别慌。”

西棠只顾着往对面的屋子里跑去:“怎么不打电话?”

“打了,你没接。”赵平津跟在她后面,身体挡着她在马路的内侧,以防有人再撞着她。

西棠在屋檐下站住了,摸了摸口袋,在片场里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

“你开车过来的?”

西棠低头的时候看到他手上还拿着车钥匙。

赵平津点了点头。

西棠掏出大门的钥匙,这是一幢当地的居民房,一楼是个小店铺,房东租给了一对山西夫妇卖早餐,现在已经打烊。

夏天的暴雨在他们身后倾盆落下。

赵平津跟着她走上了楼梯。

这是老式的房子,楼梯是水泥砌的,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宽大的袍子,身上有一股怪异的香气。

西棠在二楼打开门,赵平津走进去,四处望了一圈,径自坐进了沙发里,靠着沙发放松了身体,直接取过她的杯子喝水。

西棠十分镇定:“你稍等一会儿,我卸妆。”

她脸上还带着拍夜戏的浓妆,有种恍惚的不真切感。

赵平津点点头,看着她进了浴室。

他随后重新打量了一圈这个屋子,一个小单间配一个小厨房,一眼看过去就完了。

房子不透光,一张简单的床,米色格子床铺凌乱,床上还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床头柜上搁着书和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个相框,是她跟妈妈的合影,沙发是旧的,跟茶几的颜色也不搭配,也不知道是第几任房客留下来的,角落里有一个巨大的陶瓷罐子,塞满了一把干掉的野菊花,靠墙壁的一个原木色的大衣柜,看起来倒像是黄西棠添置的。

乱七八糟的家具,除此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进来就很喜欢她的屋子,屋子里充满了她的气息,带着那种灰扑扑夜航船的茫茫感觉,似乎可以一直驶向世界末日。

茶几上放着一沓厚厚的剧本,沙发扶手上有个盒子,是一包软壳苏烟,抽了一半,还有一个绿色的塑料打火机。

赵平津看了一眼,将烟随手捏了,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西棠很快出来了,光溜溜的一个脑袋,洗得清爽干净的一张巴掌脸,露出左边脸颊的几颗小小雀斑和双眼周围淡淡的黑眼圈。

她也不会问他对她的屋子有什么看法,因为知道他跟这一切其实毫无关系,她只问:“你吃晚餐了吗?”

赵平津摇摇头。

西棠就知道,因为他嫌弃飞机餐难吃。

她起身去厨房:“我下午煮了点白粥。”

赵平津慢慢地站了起来,跟着她去厨房,她从橱柜里取出一个碗,在水龙头下认真地洗干净了,然后给他盛了一碗粥。

“你干吗?”西棠端着粥,放到了他的面前,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

赵平津扼住她的腕子,翻转过来,看了一眼她的手肘,然后掀起她的半边袖子,也不说话,就那样阴沉沉一言不发地看了半晌。

她的手臂当然没什么好看的,全是瘀伤,青青紫紫,还有破皮和红肿感染。

赵平津待她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此刻更是皱着眉头,双唇有点发白:“怎么回事?”

西棠将手不好意思地往回收:“拍打戏,磕碰难免的。”

赵平津阴着脸放开了她。

西棠觉得尴尬,站了起来,开了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雨点带着风吹进来,她又扭开了风扇,吹散了半夜依然闷热的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