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东京城那天,我谁也没告诉,只带上了我的诊疗箱和一袋金豆子——哦,我的天啊,你们真的不会以为我会愚蠢到为了跟家里赌气,连钱都不带吧!
我不仅带了钱,还带了毕云两口子。毕云是我的丫鬟,后来嫁人了,她丈夫是我家的车夫,我姐夫从退役兵里挑选的,拳脚功夫很好。关键时候能保护我。
谢谢,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我脑子还是不傻的。孤身一人去闯荡江湖,那不等着被卖吗?
而且我虽然离开东京城,但我又不是离家出走,我只是想去游历一番——梁丰他们这些男子,到了一定年纪,都出去游历了,我虽是女子,但为什么不可以?
从小生活在东京城,长在第一医院,我看到过太多穷苦的病人,我以为,那些就叫穷苦了。
可事实上,出了东京城第三日,我就遇到了一个在田边生产的妇人。
是的,四月的尾上,正是抢收麦子的时候,田里到处都是人在忙碌。但我没想到,临产的妇人,也要跪在地上割麦子。
为什么要跪着?因为她肚子太大了,蹲不下。
我听见呼痛的声音,过去一看,才知道是有妇女要生产。
其他妇女用解下来的裙子,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围子,那妇人就在地上铺着的麦秆上生产。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简直是惊呆了。
天啊,这怎么可以!
但周围的人如此淡定,又给人一种感觉:为什么不可以?这不是很正常?
我背着箱子冲过去:“我是大夫,让让!”
一个年长的妇人却把我推开了:“小女娃家家的,哪见过这个,让开让开,别胡闹!”
我只能再一次强调:“我是大夫!我已经给女人接生过好多回了!”
她们一脸不相信。
“我真接生过!”我离开东京城之前想过很多,但唯独没有想到,别人不信任我,我该怎么办。我想到了姐姐——姐姐当年行医的时候比我还小,她是怎么做到的?
“腿!腿!怎么下来的是腿!”一声惊叫响起。
周围的女人顿时都惊慌起来,一个个都念叨着:“完了,完了,快去喊接生婆!”
“我来!”我顾不得许多,用力挤进去:“接生婆来了,肯定来不及了!让我来!”
有人还要阻拦我,我冲着她就大喊:“都这个地步了,死马当成活马医,知道不知道!再拖下去,就只能一尸两命了!”
胎位不正的难产,处理不及时,真的会一尸两命!
孩子憋死不说,时间久了,产妇也容易大出血!
我的强硬态度,总算是让她们放我过去,我也看到了产妇。
产妇双腿之间,孩子的腿已经挂在外头了。
这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
我掏出酒精,把手搓了一遍,然后跪在了产妇双腿中间:“你们按住产妇,别让她乱动,我需要把孩子塞回去,然后调整孩子位置,重新来生!让她别喊叫,别挣扎,保存体力!有糖水,灌点糖水!”
这种情况,也怕产妇力竭。
到了那个时候,只能选择就地剖腹产,那可比现在还要凶险数倍!
有人质疑:“你能行吗?这要是出问题,你得吃官司——”
“我是大夫。”我头也不抬,握住婴儿的小脚丫,慢慢往里推。全身心注意力都放在上头——说实话,我给人接生过,这种情况也见过,当时还在旁边打下手呢,但……我真没自己操作过!
我有点紧张,但顾不上害怕。
新生儿的脚丫子滑腻腻的,羊水,血液混合在一起,看上去也很让人胆战心惊。
但必须塞回去。
而且要尽可能柔和点,别弄断了孩子的腿。新生儿骨折了也不好办。将来容易落下残疾。
然而,把孩子的腿塞回去,也只是第一步!
最关键的是,调整胎位。
这是个很难的事情,即便是接生了十几年的稳婆,也未必会。
但好在,当初学医时候,教我们的是最有经验的稳婆和我姐姐,她们一个会转胎,一个有最厉害的医术。
而我,又是里头最聪明那个学生。
所以谢天谢地,我还真会。
但这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因为我的实战经验不太多。而且,多数调整胎位也是在生产之前,而不是现在这种时候!
我紧张得头上全是汗。
毕云替我擦了又擦,也架不住我出汗的速度太快。
终于!孩子的位置转过去了!
我从产道里伸进去的那只手,慢慢引导孩子往下——此时此刻,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
这个过程肯定是疼的,产妇撕心裂肺的叫了好几回,但始终没有反抗:她自己比我还明白,不快点,孩子只怕真就保不住了!
到了这一步,只要产妇配合,很快将孩子生下来,也就算圆满结束,可偏偏!我喊她用力的时候,产妇喘着气摇头哭道:“没劲了,没劲了,我真的是没劲了。”
我鼓励她:“不能放弃!就差一把劲了!”
转头,我喊:“灌糖水!给她灌一碗糖水!”
这个时候,没力气也要憋出力气来!
产妇还要说什么。
我问她:“你不是第一次生孩子吧?前头还有几个孩子?你想想他们。你不使劲儿,你也会没命的!”
产妇瘫在地上,眼泪直流:“我活不成了,活不成了……”
我气得直咬牙:“什么活不成了!我张司南在,你有什么活不成的!”
第910章 番外小南瓜篇
我姐姐跟我说过,产妇力气不足,一个是灌糖水,一个是含一片参片,如果两个都没有,就可以考虑刺激涌泉穴。
现在糖水也灌了,参片我有,但摸脉象也不至于,所以我干脆掏出了我的银针。
针灸这方面,我姐姐是不行的,同理,我也不太行。
但简单的病症,好认的穴位,我还是可以试试的。说到这个,我忍不住又有点小骄傲:我比我姐姐,这方面还真的强了点!虽然只有一点点!
当我掏出银针那一刻,产妇的精神头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她甚至一下子能撑着自己坐起来了:“我再试试!”
我满意的将最粗的那根放血三棱针放回针袋里去,微笑道:“那咱们一起努力,再试试。”
产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配合。
她不是初产,产程本来就会很快,加上这会儿她动力十足,所以生得就更快了。
孩子有点儿憋得狠了点,浑身都有点发青紫,但好在心跳还在,我迅速将孩子嘴里的脏污掏干净,然后倒提起来,在他脚板底上一弹——
“哇”地一声响亮啼哭,响彻田野。
这可真是个大嗓门的孩子,将来肯定不同凡响!
我满意地将孩子脐带剪断,然后包扎好,再交给旁边的人去包裹,然后又去看产妇。
产妇这回是真虚脱了,摊在那儿直喘气,半天都没缓过神来,连问问孩子是男是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