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这世上的人,就如同那些药,药无好坏,只有对症。同样病症,两个大夫开出不一样的方子,这种情况比比皆是。做人也一样。同一种事情,不同的人,就做出不同的反应和决定。”
“是好是坏,其实并无界限。只在于效果和用处。”
陈深严并不把话说得更直白,反而让齐敬自己去想:“好了。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去吧。我虽是你老师,可你不能成为另一个我。”
齐敬听了这半天,心里失望和愤怒,倒是渐渐地压下来许多。
陈深严说的东西,他模模糊糊好像明白,又有许多疑惑。
但是他也明白,既然老师说让他自己去想,接下来就是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了。
齐敬正要告辞,可陈深严却叫住他:“我让你去办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听见这句问话,齐敬背脊一僵。
陈深严意味深长:“你不仅是我弟子,更是太医署的人,身上领着差事。半路撂挑子,不是好事。既要做事,就要抛开个人恩怨,才能成事。”
说完,他摆摆手,彻底不言语了,只让齐敬退下。
齐敬只好退了出来。
犹豫再三,到底没有再停留,只抿着嘴唇回去了。
但凡看见齐敬的人,都看得出来,齐敬这是心情不好到了极点。
也有不少人愿意替齐敬分忧的,只不过上来问,都没问出个什么来。
最终,齐敬定定看着桌上点心许久,还是重新提起点心,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不得不说。大家都挺惊奇的。
毕竟,齐敬这样的时候,很少很少。
也有那好事的人,悄悄跟着齐敬,想看看齐敬要去何处。
于是,大家眼睁睁看着齐敬提着一包点心,进了张司九的小帐篷。
张司九这会儿没病人。
正跟听云在烤芋头呢。
芋头不好烤,非常考技术。
一个弄不好,外头糊了,里头还是生的。
好在听云对于这种事情非常精通,一面自己上手,一面阻拦张司九上手,忙得不亦乐乎。
他正碎碎念:“要是三郎在这里就好了。三郎也挺喜欢吃这些。一会儿烤熟了,扒了皮,趁热沾点糖粉,好吃得不得了!”
张司九却想起了芋泥奶茶。
这可真是……
这样的天,如果来一杯热腾腾的奶茶,该是多舒服的事情!
张司九甚至咽了咽口水。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抿着嘴唇,一脸不情愿的齐敬。
瞬间,张司九什么食欲都没了——对着这样一张像是被强嫁的小媳妇脸,人生的乐趣都要少一大半!
听云感觉气氛不对,一抬头,也看见了那一张脸。
顿时,他也把脸拉下来,站起身来,非常客气的问了一句:“齐郎君是没骂够,意犹未尽?”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齐敬涨红了脸。
她差点喷笑,一面佩服听云怼人的技术,一面颤抖着双肩扭开头,假装自己没有笑。
齐敬好半天才调整好情绪,硬邦邦的说了句:“我有话对张小娘子说。”
说完,他举了一下点心:“这是我们一点心意,张小娘子莫要嫌弃。”
听云说了句:“这是想起我们九娘的好处了,所以来给甜枣了?”
齐敬脸上更加涨红了。
张司九看够了,心里那点不舒服也彻底消了,就开口道:“是不是合作的事情?如果是,你坐下来,我们详细谈一谈。”
如果不是,那就不奉陪了!
齐敬坐下了。
只是多少有点不自在。
眼睛都不看张司九的,只抿了抿嘴唇,盯着桌子上一个树疤:“的确是合作的事情。我们太医署商量过了。我的老师力排众议,做主同意张小娘子的要求了。咱们可以帮张小娘子你扬名。”
张司九不算意外。
那天她提起这个事情,就知道太医署一定会同意的。
但,太医署肯定也不会单纯便宜她。
所以,张司九扬眉:“那你们要什么呢?”
“张小娘子得跟我们一起合作诊治。有些女眷,不方便我们治,就得张小娘子出面。我们可以给张小娘子你一个身份,方便你各处行走。”齐敬也没心思兜圈子,开门见山说了。连底牌都掏了。
张司九神色古怪的看着齐敬,然后反问他:“这个身份,是临时工?”
这个套路,就真的很套路啊。
张司九忍不住想起了一句话来——功劳轮不上,黑锅一大堆!若问你是谁,就叫临时工!
这就很妙啊。
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深谙职场套路啊。是个做黑领导的料子啊!
第565章 目瞪口呆
张司九这句话,让齐敬呆住了。
虽然第一次听见这种“临时工”的说辞,但他莫名就是觉得很贴切——那不就是老师的意思吗?
只不过,“临时工”这个说法,他还是敏锐感觉出来张司九的意思,并不是什么褒义词。
甚至还有点儿贬义的意思。
于是,齐敬尴尬的斟酌片刻之后,咳嗽一声也能够,说了一句:“没办法,太医署里没有设立女医一职。”
他强调道:“能这样,已是我老师费尽心力争取的结果。张小娘子也应该知道。”
张司九当然知道。
太医署没有这样的先例。
不管什么事情,要打破原有的规则,开一个先河,总是艰难的。
但,能想出临时工这个主意的,的确不是什么单纯的人物啊!
张司九幽幽的反问:“所以这是你老师想的啊?”
齐敬更尴尬了。
这件事情,他已经确定,张司九好像不太觉得很好。
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知道想进太医署的人有多少吗?你知道他们都要经历什么才能进吗?”
齐敬心里几乎要咆哮起来:那是要经过层层选拔考试的!从县里到东京,一共好几大关卡!最后能来太医署的人,那可真是百人不足一!
而且,进了太医院,那还要经过学习和考试,才能成为医助,然后再一点点升上去。
他虽然没说出来,但是他的表情,和他的语气,都表达出了他的内心。=
对于这种情况,张司九更加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如果我有机会考试,我还用费这么多周折吗?”
考试嘛,哪个大夫不是这么过来的?
学医时候考,进医院了也要各种考,不然怎么升级?
张司九这话把齐敬给问住了。
然后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纯粹一个哑口无言。
也是人生第一次,他陡然发现,自己这一路,怕到底有多顺遂。
而自己又是不知不觉当中,拥有了多少别人无论如何都有不了的机会。
四目相对。
齐敬狼狈转开了头,非常不自然道:“这个事情,历朝历代都如此——”
张司九微笑脸:“所以,就是对的吗?”
齐敬被问得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