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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爱情明媚如初(出书版)(54)

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正式开庭审理“安家家纺”生产销售伪劣产品一案的时候,我不但顺从了周森的意思,没有去,且还飞在了十万英尺的高空上。一上飞机我便系紧了安全带,像是那条斑驳的带子还真能绑住人似的。然后飞机轰鸣着离开地面时,我如释重负,这下好了,想去也去不了了,便真的不用想了。

早上庄盛送我出门的时候,单喜喜还在装睡。我大声地:“你帮我盯紧了她,她再做傻事的话,你见一次抽她一次。”

“你别做傻事就好,那边儿治安行不行啊?”庄盛一边说一边掏耳朵。

“你见过谁在太平盛世得到升华的吗?”我一甩头,出了门。

我假设法院会像整点报时那样的准时开庭,于是在飞机上的时间显示十点整的时候,我捂着嘴哭了,抖动得连飞机都随之颠簸。空姐儿的嗓音悦耳极了,小姐,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吗?

我砰砰地擂着胸口,说这儿,这儿快憋死我了,不过你不用给我找速效救心丸,那玩意儿对我没用。

空姐儿的悟性也是极高的,话说得正中靶心:“小姐您看看窗外,咱们飞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其它什么都是渺小的。”

“才三万英尺吗?我以为有十万。”我收拾情绪。

从乌鲁木齐到伊犁的火车,白天只有上午的一班,我错过了,便只有等晚上的那班。

我在乌鲁木齐火车站找了条人头攒动的交通要道,紧紧坐在了一旁,所以傍晚的时候,我刷新出“安家家纺”一案的终审判决时,还不至于太寂寥。

周森,用我们寻常百姓的话说,我的男朋友周森,原安家家纺董事长,因重大责任事故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鑫彩染料的负责人,许诺的的男朋友,因生产、销售有毒产品,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

此外,另有安家家纺的六名高管,也均被判处有期徒刑,三至十五年不等。

我还在刷新,不是有意识地,而是惯性似的,直到手机电力耗尽。我掩面而泣:还想刷新出怎样的结果呢,周森应允了我三到七年,他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还做得出类拔萃。我这是喜极而泣。

然后,我的钱包不翼而飞了,只剩下皮包上的一道口子在对我咧嘴笑。我大概是头上的伤又反复了,也还笑得出来,对着那道口子庆祝:“三年,三年。”

抵达伊宁火车站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了。我蹿下火车,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我是第一名,然后豪放地欢呼了一嗓子。日子并没有想象中滞塞,三个三百六十五天,我已顺利度过一天。

伊宁火车站更是比我想象中华美,圆屋顶也许是民族风情,也有可能是欧式设计,我不确定。而身无分文还来不及困扰我,我就看见了接站的队伍中,有人高举着写有“毕心沁”的木牌。

是重名吧?我揣着手猫在一旁不动声色。那是个中年男人,卷发,长睫毛呼扇呼扇的,不像汉族。随后,他看见了我,两只硕大的眸子一亮,便直直地冲我而来。

“毕小姐?”他说得一口标准的汉语。

“我是叫毕心沁不假,可是……”

“可是您并没有就您的具体行程通知我们,是不是?”他伸手便要接过我的行李。

我死死拽着不放,这可是我仅有的傍身之物了,直到他接着说:“可周先生早吩咐过了,说您这两天可能会来,还说您头部刚刚受过伤,脑子……脑子可能不太好,到了这儿盘缠都丢光了也说不定,所以我们得在这儿等着,免得您再连人都丢了。”

“他……他说我脑子不太好?”我怪叫。真真恍如隔世,像是周森还来去自由,挥洒自如,不然他如何这样消遣我。像是他从没离开,也不会离开。

那中年男人憋住笑,憋得快要背过气去。

“呵呵,我果然是连人都丢了,我是丢了大人了。”我自嘲着。

“毕小姐叫我老李就行了。”

“老李?你不叫买买提……或者什么朱古力还是什么的吗?”

老李噗嗤一声。

我惭愧:“哈,我果然是脑子不太好,是吧?”

然后我注意到,那木牌上,我的名字下,还隐蔽地写了一行小字:谢谢你这么快就想我了。

老李开来一辆破旧的吉普,四面漏风的那种,好在是个艳阳天,车顶烤得暖烘烘的。我问老李:“他给你看过我的照片吗?所以你一眼就认出我了?”

“何止看过。”老李又在憋笑了,“周先生说毕小姐爱闹别扭,让我们都认清楚,说就算到时候万一,你闹别要微服私访,也不能被你糊弄了。所以这么些天,我们没事儿就传着你的照片看。”

我奄奄一息:“老李,你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不过四五十分钟的车程,老李说个不停,说毕小姐这个时候来,真的没什么可看的了,薰衣草早都收割了,去做薰衣草的精油了,不过我也知道,毕小姐不是来看薰衣草的。哎。

我说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啊。老李又说,周先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我将车窗全部打开:“那你们知不知道,改朝换代了?从今以后,少提他吧,更别叹气,不然当心我一朝君子一朝臣。”

“毕小姐,开这么大的窗户不怕吹啊?还是说你指着刮大风好把眼睛里的眼泪吹干?歌词和小说里都这么写,可那都是骗人的,迷眼了眼泪更得哗哗的。”

调戏未遂反被调戏,我胸闷气短。想想也是,周森手底下的人,哪个会是泛泛之辈,这老李自然也不例外。

这时老李和盘托出:“本来接站这样的差事,不用我出马的,可周先生说了,我老李是全伊犁最会哄人开心的一个,这才钦点了我。毕小姐给个面子吧,开心点儿。周先生又不是在你嘴里,他不是在你心窝子里呢吗?所以不是说你不提就不想的,倒不如想想他对你的用心良苦。三年,嗖地就过去了。”

心窝子,这词儿用得真好,剜都不好剜。

“我的农场”位于伊犁河谷农四师的65团场,老李说,这65团场的薰衣草,是其它团场不能望其项背的。说这话的时候,他骄傲得什么似的。农场的名字叫“远香”,老李说,改叫“沁香”也满好听的。

我一声令下,说好啊,即刻就改。这下老李吃不了兜着走了,改口又说好听归好听,不过还是不改的好,咱们“远香”都美名在外了,精油也注册商标了等等等等。

见他心急火燎,我总算扳回一城。

农场大概有三十套套房,不算豪华,不过是供游人落脚的程度,这会儿是淡季,多半都空着。老李的同事,也就是我的员工们,见了我个个直接招呼,然后议论纷纷我比照片上怎样怎样。我入住了最好的套房,老李说那是他们这儿的总统套。他这样一刻不懈怠地照顾我的兴致,显然是周命难违。

房间里暖气足得要命,烘得人蠢蠢欲动。一眼看过去只看到一处电源,哪里有这样不方便的总统套。那电源还被桌子腿挡住了一半,我蹭地拉开桌子,插上手机充电器,开机,然后就坐在桌子底下拨打了周森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