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应该就是这几日,殿下且等着。”祁景清浅笑。
冯乐真也扬了扬唇角,转头递给他一盘糕点:“方才都没怎么吃吧,先垫垫肚子,叫人给你煮碗面?”
“不必,这些就够了。”祁景清说罢,从糕点里拿了最小的一块。
冯乐真眉头微挑:“吃得饱吗?”
“吃得饱,”祁景清说完,见她不信又解释道,“一个时辰前,我刚喝完一大碗汤药,到现在还撑着。”
冯乐真闻言,也不勉强了:“喝药确实会让胃口不好,但你也要多吃一点,吃饱喝足睡好觉,身体才能快些好起来。”
祁景清含笑点头,没说自己就算照做一万遍,身体也不可能再好起来了这种扫兴话。
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子时了,熬夜守岁的百姓们陆陆续续开始放鞭炮,冯乐真听着远方的声响,难得生出一分向往。
“殿下若是想出去走走,不必顾及我的。”祁景清突然开口。
冯乐真回神:“太冷了,懒得出去,不如坐下跟你聊天。”
祁景清唇角翘起一点弧度:“营关的除夕不如元宵节热闹,除了鞭炮还是鞭炮,元宵节就不同了,不仅有烟火可看,还有庙会可去……殿下应该很喜欢烟火吧。”
“何出此言?”冯乐真反问。
祁景清低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有些冷了,他却好像尝不出来:“若不喜欢,又岂会每年中秋都当做生辰礼赠人。”
冯乐真一愣,随即哭笑不得:“本宫每年为傅知弦放烟火的事,已经传到营关来了么?”
“是听说过一些。”祁景清似乎不甚在意,可随意捏着衣角揉搓的手指却用力到发白。
冯乐真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提起从前莫名有些尴尬和窘迫:“少年时无知无畏,做什么都喜欢大张旗鼓,满腔情意恨不得昭告天下,如今婚事没成,还不知要被多少人看笑话。”
“能被殿下这般用心对待,不知要多少人羡慕,又怎会是笑话。”祁景清晃了晃手里的半杯茶,看着水波微微摇晃,“可惜了,那位傅大人是个无福之人,配不上殿下的好。”
冯乐真失笑:“你又知道他无福了?兴许人家正庆幸摆脱了本宫呢。”
“他不会。”祁景清想也不想地反驳了。
冯乐真眉头微挑:“你又不认识他,怎知知道他不会?”
“我不认识他,却也知道看过那样的盛景,这世间的其他景色,是不能再入眼的,”祁景清抬眸看向她,眼底是重重克制,“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冯乐真微微一怔,回过神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第52章
两人无声对视,祁景清喉结动了动,几次要说什么都忍住了,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冯乐真突然眉头一皱:“怎么有些头晕了。”
“殿下不舒服?”祁景清伸手去扶,冯乐真却不动声色地避开。
祁景清看着她绣了云纹的衣袖从自己掌心溜走,沉默片刻后重新抬眸,却错过了她的视线。
指尖仿佛还残留衣袖滑过的柔软,他匆匆别开脸,将手藏进袖子:“若是难受得厉害,不如请府医来瞧瞧。”
“不用,已经好多了。”冯乐真说着,转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祁景清不明所以,顿了顿伸手接过,打开便看到里头放了一方砚台,和一个画了竹叶的红包。
“先前阿叶送去你不要,这回本宫亲自给了,你总得收着吧?”冯乐真玩笑一样问,仿佛刚才暧昧凝重的气氛不存在。
祁景清无声弯了弯唇角:“多谢殿下。”
冯乐真也笑笑,继续故作无事地与他闲聊,只是这回,避开了一切有关烟花、婚约、心上人之类的话题。
大约是屋里的热气加快了酒意的蒸腾,冯乐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她坐起身来,看到枕头下露出红色一角,她顿了顿拿出来,是一个丰厚的红包。
“应该是世子爷给的。”阿叶从外面进来。
冯乐真捏了捏眉心:“他何时离开的?”
“据范公公说,子时一过就走了。”阿叶揉了揉眼睛,显然是睡意未消。
冯乐真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红包,想起昨晚他那句‘看过那样的盛景,这世间的其他景色,是不能再入眼的’,突然感觉这东西犹如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殿下,殿下……”
阿叶唤了几声,冯乐真才回过神来:“怎么?”
“世子爷给您红包,您不高兴了?”阿叶好奇。
冯乐真笑笑:“怎么会。”
“可您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阿叶眨了眨眼。
冯乐真心情复杂:“本宫是因为……”
毕竟只是猜测,她也不知该怎么说,阿叶见她迟迟不语,索性搬把小板凳在床边坐下,探究的模样与她昨晚追问人家家事时颇为相像。
冯乐真哭笑不得,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闲着无事做了是吧?”
“奴婢最重要的事,就是陪着殿下。”大年初一,要嘴甜。
冯乐真睨了她一眼,又陷入自己的忧愁里。
“所以殿下,”阿叶再次打破沉默,“您到底愁什么呢?”
看她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冯乐真索性也不瞒着了:“若你是镇边侯。”
“嗯,我是镇边侯。”阿叶认真点头。
冯乐真抬手托住下颌:“你辛苦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喜欢上了当初把他推进水里、害他这辈子都不能正常生活的人,你会怎么办?”
“成全他们。”阿叶一本正经。
冯乐真:“……”
“可惜奴婢不是镇边侯,所以成全是不可能的,”阿叶一脸惋惜,“世子爷心悦殿下吗?倒也不奇怪,殿下生得貌美,又极为聪慧,莫说世子爷那样一个整日待在高墙大院里的人,就是走遍天下看遍山山水水的沈先生,不也对殿下死心塌地?但此事千万别被镇边侯知道,否则……”
“否则如何?”冯乐真问。
阿叶:“得分两种情况,一是殿下能瞧上世子,二是没瞧上。”
冯乐真眉头微挑,继续等她发表高见。
身为负责保护殿下的贴身近侍,难得有这种当幕僚的机会,阿叶头头是道地分析:“第一种,殿下喜欢世子,世子也喜欢殿下,那正好在一起,镇边侯就算不乐意,只要世子豁得出去,他做父亲的也只能答应,这样一来殿下既得美人,又能顺势得到镇边侯的势力,但前提是必须舍了沈先生。”
祁景清的身份太高贵,让他跟别人一起侍奉殿下,就算他乐意,镇边侯府只怕也不会乐意,祁家军说不定更会觉得在折辱他们世子,所以为免跟营关势力离心,沈先生只能委屈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