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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便是渡海2(4)

林净宁偏头看了一眼窗外,镂空的木制建筑,颇有南方水乡的意思,从二楼看过去,远处可以看得见小积山,北面是护城河,观景楼上一眼望去,京阳的这条街道都可以一览无余,看来这家店味道就算再不怎么样,总会有人来。

他不紧不慢地给出了回答:“背山靠水,是个好地方。”

陈清然看着他:“我还记得上次见你,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真是很难想象,不过现在也还不错,这身皮囊至少还是和以前一样。”

林净宁忽然笑了:“承蒙夸奖。”

侍者此刻端来了两碗汤圆,放在桌上。

陈清然说:“快尝尝吧,这么冷的天凉的很快。”

林净宁微微垂眸,并没有着急吃,脱了外套放在一边,慢慢的挽起袖子,淡淡的看了陈清然一眼,往椅子上一靠,轻道:“陈小姐今天不像是特意要请我吃这个,如果有备而来的话,不妨直说。”

陈清然拿叉子的动作一顿,好笑的看着他:“你这个戒备的心思什么时候能放下来一会儿?真的只是想请你一起过元宵节而已。”

林净宁表情依旧很淡,似乎在琢磨。

陈清然往嘴里塞了一个汤圆,自顾自道:“味道真的很不错,而且这家店呢对今天来的客人都有祝福。”说着陈清然拿起身边的茶杯,“祝你财源广进,长命百岁。”

话音一落,林净宁的脸色微变。

他还记得上一次听到这个祝福的时候,夜深人静,喝着小酒,温渝红着脸一副认真的样子,怎么都看不出来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决定。

陈清然碰了碰他的杯子:“想什么呢?”

林净宁回过神来,抬眼,神色复又清明,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茶里像是有冰山上的雪融化的凉意,他评价道:“确实不错。”

陈清然幽幽道:“真是怎么都瞒不了你。”

林净宁放下茶。

陈清然换了语气,正襟危坐道:“我们合作。”

林净宁猜到了。

陈清然开门见山道:“我爸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董事会居心不良,所以他需要一个好的帮手,你现在离开了致远,嘉兴又回不去,这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长辈们之前说的联姻,不一定算数,你帮我爸稳定局面,我们帮你回到林家。”

这段话信息量很大,但怎么看都是有利于他。

林净宁静静道:“为什么是我?”

陈清然笑着说:“只能看眼缘啰。”

林净宁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就不担心,我这人野心太大,到时候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陈清然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信得过你。”

林净宁低声笑了。

陈清然是陈见民人到四十才有的女儿,他也听说过陈见民身体不太好,如今快七十高龄,还要应付董事会那些虎视眈眈的股东,就是担心万一决策失误,大权旁落,打了半辈子的江山被人拿走。这些事情他们瞒得其实很好,但总会有人知道。难怪当年爷爷眼光如炬,要不是周樱从中打岔,姑姑暗中使了手段,或许最开始爷爷看上的就是陈家,当时要说的扬州温府不过是混淆视听的缓兵之计罢了。至于后来为什么爷爷忽然之间改变路数,把陈家就这么推了上来,大概是无可奈何而为之,可能已经预料到身体变差,没有多少时间给他铺路了。要不怎么说,林玉珍后来急了呢。

林净宁喝了口茶,微微侧头。

陈清然看他想的差不多了,才道:“这么好的买卖,我想林总没有放过的道理吧,要不然的话我就要重新对你进行评估了。”

林净宁像是没有听见,只是看着窗外。

陈清然声音略高了些:“喂?!”

林净宁神色稍顿,很快脸色便恢复了:“陈大小姐可是京阳检察数一数二的人物,就算我玩了哪些灰色地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恐怕你那边也过不了对吧。”

陈清然歪头,不置可否。

二楼的地暖从四面八方溜进来,窗外的冷风却吹的人脸颊清冷。从现在的形势看,陈家似乎真的对他感兴趣。就连当初林玉珍和他谈筹码,虚与委蛇地说:“你以后有陈家。”当时谁都知道不过一句恭维,后来他落难了,这些圈子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谁没事儿吃饱撑的会来扶持一个无权无势的二少爷,如今真是一语成谶。

陈清然单手托着下巴,道:“我找了你这么久,聊点别的,净说些我不感兴趣的话了,真是无趣的很。”

林净宁懒懒道:“你想聊什么?”

陈清然想了想,叹了口气。

林净宁偏过头去。

外面的街道有僻静有热闹,像极了这匆忙潦草的人生,河东河西三十年,总有骤雨缓急,老话怎么说来着,都不过是一分一分,要慢慢来。

陈清然这才开口:“我不喜欢联姻。”

林净宁手指一顿,看向她。

陈清然接着又道:“所以我不希望你失败。”

这话是没有什么因果关系的。

以林净宁现在的情况,根本谈不上做陈家的东床快婿,看来老陈总还有下一步路。像他们走到这个地位上的人来说,不过平常。

陈清然似乎觉得刚才的话太过沉重,喝了口茶,像是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假装轻松地问了句:“好吃吗?”

林净宁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别告诉我,你真是来这请我吃汤圆的。京阳南路有一个研究项目,我记得你们家久谈不下,吃人嘴软,总得给老陈总一个见面礼。你慢慢吃吧,一会儿江桥过来送你。”

陈清然讶异道:“现在就要走了吗?”

林净宁笑笑,随口捞起两个汤圆放在嘴里,然后站了起来,拿起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看了陈清然一眼:“啧,太甜了。“

他说完话,转身下楼。

陈清然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看着那处林净宁已经离开的地方,有些默然,这人真是聪明的不像话,两手空空就敢去谈合作,难怪爸爸指明要约在京阳南路,对他言谈大为欣赏。但是这样一个人,大概是很难为了一个女人停下来吧。

京阳的冷风从地面滚上来,太阳又出来了。

林净宁下了楼,穿好外套,江桥已经将车开了过来。等坐上车,一阵寒意被隔在外面,这才暖和了一些。

那天元宵佳节,街道上都亮着彩灯。

江桥开着车在街上穿梭,见他心情不错,便开口道:“都说京阳繁华,这灯都比宜城好看不少,您说是吧老板?”

林净宁难得开怀笑了。

“您和陈小姐聊的挺开心吧。”

林净宁微低着头。

江桥不好意思道:“看得出来。”

林净宁眼皮半抬。

他的脸色比起中午的时候确实好了许多,至少有些事情按照计划中地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会是一个好的选择,而且有的忙碌。

外面有酒楼开张,鞭炮声噼里啪啦响。

林净宁隔着车窗,微微侧耳,但还是受了些影响,头痛感很快席卷而来,又瞬间散去,耳鸣倒是延迟了一会儿,不至于太难受,算是沾了一些喜气。